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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亡命-多了一个他

松茸不怂 著

悬疑惊悚连载

《时空亡命-多了一个他》火爆上线啦!这本书耐看情感真作者“松茸不怂”的原创精品裴望李好主人精彩内容选节:丈夫疑似在郊区别墅养了金丝我决定一探究最我在地下室看到那个雀他竟与丈夫裴望长得一模一他……也是裴……这阵闺蜜李好三天两头找我小下午茶必点抹茶味甜点饮正餐每道菜都堆满绿油油的小葱香还一个劲地招呼: 你吃你快吃上我猜这应该是某种暗但又实在觉得滑稽可我的丈夫裴众所周他宠妻癌晚何他的日常表现也绝不像是吃过野食

主角:裴望,李好   更新:2025-06-10 10: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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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疑似在郊区别墅养了金丝雀,我决定一探究竟。

最终,我在地下室看到那个雀儿。

他竟与丈夫裴望长得一模一样。

不,他……也是裴望。

……

这阵子,闺蜜李好三天两头找我小聚。

下午茶必点抹茶味甜点饮品,正餐每道菜都堆满绿油油的小葱香菜。

还一个劲地招呼: 你吃啊,你快吃啊。上

我猜这应该是某种暗示。

但又实在觉得滑稽可笑。

我的丈夫裴望,众所周知,他宠妻癌晚期。

何况,他的日常表现也绝不像是吃过野食的样子。

这是一个女人最基本的直觉。

但是为了不扫了李好的兴,我还是配合她的表演。

你被绿了?上我笑着问她。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 是你被绿了上

我们在东山有一套别墅,拿房之后裴望又嫌东山离公墓太近,阴气重。

所以一直没装修,平时基本不去。

但是李好说三天前她去东山玩,看到裴望的车停在别墅门口。

的确反常。上我将水煮牛肉上的一摞香菜夹起来塞进嘴里,使劲地嚼。

李好猛地一拍桌子: 是的吧,这王蛋成是养了个金丝雀上

她对裴望一直有很深的成见。

毕竟,在我追着裴望跑的十来年青春里,她是近距离亲眼见证的。

那些年里,她不是在骂裴望不知好歹,就是骂我舔狗。

即便后来,裴望终于抛却对白月光的执念,与我在一起。

她也总是带着几分狐疑地审视。

我知道,她这人天生护短。

自从我开始跟她混之后,她就看不得我吃一点亏。

相较于浪子回头的裴望,李好对我的好,才是真正始终如一的。

吃完饭,她就拽着我去东山别墅抓雀儿。

并且拍胸脯保证: 到时候你只管保持高冷和蔑视,撕脸的事,让我来上

这一次,她立志要让裴望好看。

我虽兴致缺缺,但也只能陪她闹。

别墅防盗门的密码我有,但到了门口还是觉得根本不必进去。

你看,我就说拿房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院子里都是杂草。上

李好恨铁不成钢: 所以说你容易被骗啊,他怎么敢太过明目张胆呢,肯定内有乾坤。上

好吧……上我在李好的催促下乖乖输密码开门。

而她则猫在我身后,用警惕的眼神四处探看。

大门打开,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除了当初开发商交房时做的硬装,家具软装一概没有。

屋子因为长期封闭不透气,隐约还有一股霉味。

我朝李好摊摊手: 这下你放心了吧?上

她转了一圈,确实没什么发现。

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与我一起离开。

山间景色不错,站在别墅门口,就能看见远处辽阔的湖光山色。

来都来了,索性逛逛再回去。上李好提议。

我当然没意见。

当初就是看中这里绝佳的观景位置才会入手,至于公墓,其实还在山的另一侧。

但是裴望做生意,讲究这些。

他心里膈应,我也就不勉强了。

玩了一会儿,我想掏口红补个唇妆,才发现口红没在包里。

可能落在别墅里了,我去拿,你在这等我。上

李好是个猫奴,出门随身带着猫条,见猫就喂。

这会儿,她正跟路边偶遇的一只狸花猫打得火热,没空管我。

好在别墅离得不远,而且天色还早。

李好想也没想,抱着猫随口道: 快去快回。上

我回到别墅,果然看到掉落在客厅地板上的口红。

应该是之前掏手机时带出来的。

俯身去捡时却忽地怔住。

这里长期不住人,也没人打扫,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此刻俯身细看,才发觉灰尘上凌乱的脚印。

除了我和李好今天踩上的高跟鞋印,还有一双男人的大脚印。

我退后几步,迎着光细看。

这双脚印不似我们乱走乱转。

从入户门开始,固定地走在同一条路线上。

脚印叠脚印,几乎在这厚重的灰尘上开辟了一条隐秘小路。

我沿着它的指引,一点一点慢慢地走。

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这脚印大小与裴望的一模一样。

可是,他明明很嫌弃这里,交房之后就再不肯来,也不让我来,说怕沾上晦气。

他到底为什么会定期来这幢别墅呢?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沿着脚印走到了地下室入口。

脚印在这里戛然而止。

我也停在这里,犹豫是否就这样推门而入。

即便是白天,过于空阔的别墅因为极致的安静也显得幽森可怖。

而我周身血液几乎凝结,心也像铅块一样,又凉又硬,在胸腔里坠着,随时随地都要掉出来一样。

应该没有人会把金丝雀养在地下室吧。

何况裴望事业有成,谦逊有礼,平时连抽烟喝酒也不热衷,更别提有什么特殊癖好。

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陪我,对我千依百顺,除了天上的月亮摘不下来,别的只要我想要,他都会满足。

这几年,他的公司发展如日中天,所有的投资项目无不获得高额回报。

在股票市场更是被称为神一般的存在,买进卖出,每一次都恰到好处,赚得盆满钵满。

人人都说他眼光独到,料事如神。

可他却常对我说,人的一生不可能永远都是巅峰时刻,真正赚大钱也就在那几年。

过后,就看能否守得住这滔天巨富了。

所以,即便他来过这里,在这里存放一些贵重物品也很正常。

冷静下来之后,我的紧张感也退去一些。

不禁暗嘲自己被李好带得疑神疑鬼起来。

就算有什么,我直接回去问他就好了。

只要我问,他就一定不会欺瞒我。

虽然我们的结合是我倒追的他,但他回心转意之后,真的给足了我对他坚信不疑的底气。

想到这,我轻舒一口气。

转身打算出去找李好。

太阳快落山了,这时候去湖边看落日是最美的。

可是,来自地下室的一声响动,却生生拽住了我离开的脚步。

里面有活物

恐惧的感觉瞬间从背脊蔓延至全身。

我紧紧攥着背包带子,心如擂鼓。

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回身推开了那道门,沿着楼梯径直向下走去。

这个地下室是开发商赠送的,主要作用就是储物,设计也比较简单。

墙体地面都是水泥,空空荡荡,一览无余。

但是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不知何时竟然装了门,上了锁。

那么,秘密应该就在那个房间了。

我不会开锁,好在门上安装有手机屏幕大小的一块玻璃,应该是专门用来从外面查看屋内情况的。

此刻被巨大的好奇心驱使,我什么也顾不得了,踮起脚尖往里面看。

屋子不大,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张行军床,上面被褥凌乱。

墙角堆着好几个纸箱子,看标识应该全是罐头食品。

另外就是一个简易蹲坑。

这……分明是一间囚室。

简直匪夷所思。

裴望,他竟然将一个活人囚禁在这里吗?

可是我看了半天也没见到人。

正犹疑间,突然有一张脸从玻璃后面蹿了出来。

还作出恐吓的表情,应该是听到脚步声故意躲在门口,趁我不备突然冒出来吓唬我。

我被吓得惊叫一声,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上。

浑身战栗不止,好半天都不知道自己的脚在哪里。

可门后那人却突然开始疯狂地拍打着房门,嘴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声响。

应该是发现我并不是囚禁他的那个人,所以在向我求救。

可我只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稍稍回神之后,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那人见我要跑,把门拍得更凶了,呜咽的声音早已变成嘶吼。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那片小小的玻璃,他几乎将整张脸贴在玻璃上,张着嘴拼命地拍打叫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浑浊的眼中满是希冀。

我知道他在向我求救,可我却在看清楚那张脸之后,一个踉跄,再次摔倒在地。

爬起来之后,一眼也不敢多看,直接一口气跑出别墅。

双手抱着膝盖,我蹲在马路上像溺水的鱼儿一样疯狂喘息。

晚霞将整片天空映得通红,山风带着不知名的野花香味拂面而来。

我却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

浑身酥麻无力,脑袋一片空白,一时竟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世界。

满脑子都是玻璃小窗后面,那张困兽一般惊惧绝望的面庞。

虽然因为长时间的囚禁,头发乱得像茅草一样,皮肤也透着诡异的白。

但那是和我的丈夫裴望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朝夕相伴多年。

我绝对不会看错。

所以,他到底是谁?

裴望又为什么会将他囚禁在地下室?

这中间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百思不得其解。

……

哎呀,芝芝,你干吗了,怎么去那么久。上

直到李好的声音从路的另一端传来,才将我拽回现实。

我直起身向她跑过去: 李好,我看见……上

看见什么啦?上她催促着: 到底看见什么了,你倒是说呀上

一只好大的橘猫蹿过去。上

李好一向对裴望有偏见。

只要抓住他一点小错,就会不依不饶,狠狠地批判他。

这件事情又太过匪夷所思,如果现在跟她说了我怕会有更多麻烦。

所以只能硬生生掉转话头。

李好默默翻了个白眼,又是嫌弃我大惊小怪,又是催我赶紧走,不然拍不到好看的落日了。

而我挽着她的胳膊,借了她几分力才得以跟着她的脚步继续前行。

看完落日,李好开车送我回家。

车到小区门口恰好看到裴望的路虎也在。

其实不只她对裴望有偏见,裴望对她同样不很待见。

不知是不是磁场不合,他们两个人只要同处一室,聊不到三分钟铁定呛起来。

她停了车,直呼晦气: 你自己下车吧,我就不去你家了。上

若是平常,这个时间点,我肯定生拉硬拽也要把她拖上去吃了晚饭再走。

但是今天还真不行。

我不能让裴望知道我去过东山别墅。

行吧,我也累了,得回去睡觉。上我索性挥挥手,爽快放她离开。

她一脚油门,顷刻间就跑没影了。

裴望缓缓将车滑到我身侧,笑意轻快: 老婆,快上车上

看来,他很满意李好今天的知情识趣。

可我刚坐上车,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对方趴在裴望驾驶室那面的车窗上,疲累瘦削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意。

拱了拱手,朝裴望招呼道: 裴总,老同学真巧啊,能在这遇到你。上

裴望原本正准备发动,突然像是沾上什么甩不掉的黏腻一样,蹙着眉,语气不善: 巧吗?这是我家门口。上

对方面色一滞,肉眼可见地尴尬。

其实,他曾是裴望学生时代最要好的兄弟,叫钟渠。

两个人之前好到什么程度呢?

除了牙刷和女朋友不能分享,别的都可以共享。

裴望连谁都不许碰的王者级别游戏账号都可以给钟渠登着随便玩。

两个人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大学还没毕业,就商量好一起创业。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裴望突然退出,选择自己单干,并且和这个曾经最好的兄弟断了联系,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钟渠热脸贴了多次冷屁股之后,也就识趣地不再找他了。

这会儿,他被怼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踟蹰了一会儿,到底是强行压下尴尬,合十双手祈求道: 裴总,算兄弟求你了,放我的小公司一条生路吧。我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说单干就单干,可你做大了也没必要打压我呀,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来求你。

嫂子,你帮着给裴总说说好话,给我留条活路吧。上见裴望不理,他又将祈求的目光投向我。

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当初我追裴望,经常往他们学校跑。

裴望不肯下来见我,我就蹲在他们宿舍楼下抱着一堆零食发呆。

从早上蹲到晚上。

钟渠看不过,跑来劝我。

他告诉我裴望迷上了艺术系的学姐,说是非卿不娶,绝不会来见我的。

他叫我别犯傻,好好爱自己才是正道。

但我那时候一根筋,根本不听,反而拜托他帮我把零食带给裴望。

他一脸无奈,但到底帮我提上去了。

我一直觉得钟渠不是坏人,不懂裴望为什么突然对他这样疏远。

早期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只说做生意这种事,还是不宜合伙,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尤其是面对利益的时候。

我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也就没再深究。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开始打压钟渠。

就连面对面也丝毫不顾往日情分,一丝好脸都不给。

眼前的裴望因为功成名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褪去往日青涩,满是上位者的矜贵自持,就算极不耐烦也绝不会像以前一样直接发火,而是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可我却忽然想起地下室里那张仓皇惊惧的脸。

两张脸不停地在我脑海中交替、变幻、重叠……

我忽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这个想法,就连我自己也大吃一惊,只觉得荒谬至极。

而钟渠仍旧喋喋不休地扒着车窗不肯放手。

眼看裴望眼底的耐心几乎消失殆尽。

为免场面弄得难看,我赶紧按住裴望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制止他开口。

然后用眼神示意钟渠: 钟总,你先回去,我会劝劝他的。上

钟渠千恩万谢,退后几步。

裴望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径自摇上车窗,掉转车头驶进小区。

地下停车场,裴望飘移般一把将车停进车位。

那是他高中毕业拿了驾照之后,为了耍帅苦练的技术。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细节都精心设计,精准入库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证帅气和流畅度。

我记得他练成之后就去教钟渠。

但是钟渠练了一个暑假,报废了他爸一辆车也没有学会,还挨了一顿打。

于是裴望高调宣布,这是他的独门秘技了。

进了家门,裴望立刻恢复心情,叫嚷着: 终于没人来烦我们了,老婆,我想吃你做的咸肉菜饭。上

我们两家原来是邻居,我和他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我妈精通厨艺,尤其擅长咸香味美的咸肉菜饭,每次做了,上下几层楼都能闻到那股诱人的咸香味,馋哭一群人。

裴望妈妈做饭粗糙,所以她每次都会叫我送一盆菜饭给裴望兄弟俩吃。

裴望不爱跟我们所有小孩玩,嫌烦人,唯有一碗咸肉菜饭能让他暂时放下对我的嫌弃。

所以长大后,我拼了命把我妈做咸肉菜饭的精髓给学了个十成十。

就指着靠这一锅咸肉菜饭钓到裴望。

真正的裴望确实对咸肉菜饭爱得深沉。

可是……

我摇摇头,告诫自己先不去想那么多。

系上围裙,开始在厨房忙碌的时候,裴望靠在厨房门边看我忙活。

我随口问他: 你还记得吗,以前你家猫总喜欢翻墙跑到我家阳台偷吃咸肉。上

他就笑: 对呀,有些人呢,就在阳台喊话,『谁再敢把猫放出来休想再吃我家一口菜饭』,吓得裴谦在家拿棍子苦口婆心教育了那只猫三小时。上

裴谦是他妈妈跟继父生的弟弟,那时才四岁。

我不禁回头去叫他: 裴望。上

嗯?上他自然而然应了一声,走到我身后,伸出长臂环住我的腰,将下巴抵在我头顶。

温柔中又带点调笑: 需要帮忙?上

自然不需要。

我做菜饭的手法娴熟到闭着眼睛也不会出丝毫差错。

而他就那样从背后抱住我,时不时捣乱几下,陪我做完这顿饭。

吃饭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打压钟渠。

他笑我天真: 生意场上哪有打压,他的产品和我旗下一家分公司撞型了,正常竞争而已。难道竞争不过,就说别人恶意打压吗?上

可你们以前毕竟是好兄弟,你有那么多公司,让让他好了。上

今天我让着他,明天别人也会让着他吗?打铁还需自身硬。上他盛了一碗汤放在我面前,叫我赶紧吃,不要瞎操心。

自己则起身去卫生间洗澡。

他出来时只穿了短裤,光着上半身。

见我盯着他看,立刻凑了过来,一脸坏笑,问我: 怎么,见色起意了?上

我却拽着他的手,将他的身子侧过来。

指尖抚上他左侧后腰那块已然黯淡的伤疤,幽幽问道: 你还记得这块疤是怎么来的吗?上

说起来,也算英雄救美吧。上

他说完还无比嫌弃追加了一句,有的人呢,耗子扛枪窝里横,出了家门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上

是了,我小时候家里横,外面软。

有一回,被一个高年级小胖子逼到角落,想要我手上的天牛。

我好不容易捉到的,不想给,但是又不敢不给。

眼睁睁看着那个小胖子从我手上夺走天牛,还被他揪着小辫子扯来扯去,愣是不敢还手。

刚搬家过来的少年裴望恰好路过。

他皱眉看了一会儿,见我实在支棱不起来,终究忍不住替我出头。

但小胖子也不是吃素的。

打斗时,他被推倒,后腰不幸磕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

当时流了很多血,缝了十几针。

23 岁以前的裴望,其实出了名的臭脾气,还目中无人,对我更是不屑一顾。

但我仍旧没皮没脸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了很多年。

大概就是因为那年酷暑季节,他太像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

为我打架,为我负伤。

还留了疤。

我当然应该对他负责。

思绪流转间,我竟不知不觉吻上了那道疤痕。

我们相识十六年,在一起三年,结婚两年。

彼此熟悉到就算碾碎成粉也能重新帮对方拼凑整齐。

我竟然一整晚都在怀疑自己丈夫的真实性。

这个想法确实荒谬。

裴望轻声低嘲: 果然见色起意。上

然后,不待我张嘴狡辩,就急不可耐地占据了主动权。

……

半梦半醒间,我想我应该再去一趟东山。

不管那人是谁,与裴望有什么过节,但裴望的做法无疑已经触犯法律。

我必须弄清楚真相,趁他泥足深陷之前,将他拉回来。

我自己开了一间舞蹈工作室,专门教小朋友跳舞。

周末课程排得比较满,而且裴望基本都在家,我也脱不开身。

只能耐着性子等到周一再去。

周一早上,送走裴望,我立刻开车出门。

车开到半路,想想还是调转车头先去了一趟公婆那里。

他们是重组家庭,裴望七岁那年,亲生父母离婚,裴妈妈带着他嫁给了裴叔叔,给他改了姓,后来又生了裴谦。

我们两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做了邻居。

其实,裴望以前的叛逆不逊,很大程度上源于家庭的变故和特殊。

他总觉得母亲和继父偏心弟弟忽略了他,因为无所适从而变得张牙舞爪。

好在经历过长时间的阵痛,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裴妈妈常说是我替她感化了裴望,自从我们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后,裴望仿佛一夜之间收起利爪变得温和起来,不再对他们冷言冷语,反倒十分亲近。

我到的时候婆婆正在摘菜,裴叔叔在阳台浇花。

我捧着茶杯凑到婆婆身边没话找话,琢磨着怎么开口。

她老人家扶了扶老花镜,正色瞧了我一眼: 有话直说,我还不知道你,你没那本事拐弯抹角。上

咳咳。上小心思被揭穿,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索性觍着脸,压低声音问她: 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当时就生了裴望一个啊,有没有双胞胎什么的?上

什么意思?上她停下手上的活,一脸诧异,一个你嫌不够用?上

啊?上

老年人一本正经地飙车,这谁招架得住。

我手忙脚乱地否认: 不是不是,我就是前两天在街上看到一个人长得跟裴望很像,差点认错人,所以来问问,嘿嘿。上

哦~上她明显松了口气,继续剥豆子。

顺便跟我唠嗑: 就一个,要是双胞胎我肯定都带走,怎么可能便宜混蛋前夫。

私生子不可能,除了我还有哪个女人瞎了眼给他生孩子啊,滥赌鬼一个,我们离婚第二年他就脑梗死在麻将桌上了。

我也就生了两个啊,还有一个裴谦嘛,你看着长大的。上

……

谢绝了婆婆的留饭,我开车前往东山。

可惜依然毫无头绪。

除了还在读大学的裴谦,裴望并没有其他兄弟,甚至连堂表兄弟都没有。

以前看过一篇报道,说世界上的确会有不存在血缘关系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但是这个人就在身边的概率实在太小,何况是把对方囚禁起来。

很多时候,我甚至在想干脆开诚布公地问他吧。

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夫妻,好的坏的,都该一起面对。

这两天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可看到他心无挂碍围着我转的样子又一次次把话咽了回去。

这一次,我想自己先弄清楚。

一路胡思乱想,总算到了别墅门口。

可当我鼓足勇气,再次走近那间囚室,却发现原本锁着的门早已敞开。

里面空空如也,床和吃的也全都不见了。

如果不是屋内残留了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我真要怀疑自己那天的所见所闻都是一场梦魇了。

可是地上的脏污,满墙的指甲抓痕,还有那个临时被新鲜水泥填平的蹲坑。

这一切,无不昭示着这里曾经困着一个几近疯癫的灵魂。

是被人救走了吗?

还是裴望发现我来过,所以暗中把人转移了?

走出别墅时,我给裴望的秘书小魏打了一通电话。

他说裴总今天约了三一实验室的鲁博,应该会去实验基地那边。

裴望创业成功之后就开始投资科研领域,还专门买了一块地打造实验基地。

小魏说的鲁博名叫鲁三一,原本是物理学在读博士,性格怪异,特立独行。

据说读博期间研究方向出现偏差,所以迟迟毕不了业。

几年前,裴望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自己一个人在郊区的一间废弃厂房做研究,疯疯癫癫,状如野人。

裴望承诺全力支持他的研究,他才愿意把头从堆积如山的资料和一堆破铜烂铁里抬起来。

后来,实验基地建成,他拥有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实验室,得以专心研究自己喜欢的方向。

实验基地环境优美,娱乐设施也很齐全。

不过,听说鲁博只顾埋头搞研究,吃喝拉撒睡都在实验室里面,对那些身外之物根本不屑一顾。

裴望带头尊称他一声鲁博。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三一实验室。

我不知道这个科学怪人到底在研究什么,但是裴望一直很看重他,也很醉心他的研究。

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裴望曾说这句话前面,应该先加上一句赚钱的尽头是科学上。

算是他如今的境界写照。

他所有的投资项目不论大小都在赚钱,唯有这个实验室是销金窟,一分钱不赚还花钱如流水。

但钱都是他赚的,他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我无意插手。

我对他只有一个要求,不犯法。

他答应的。

现在,我只想弄清楚地下室里那个人到底是谁,又是如何凭空消失的?

我发动车子,打算直接去三一实验室找他问个清楚。

半路却接到交警队电话。

裴望在 384 国道上出了车祸,车子翻进了路边密林里。

我一惊,几乎脱口而出: 车上有几个人?上

就他一个。上

后备箱里……有东西吗?上

空的。阮女士,人已经送往医院抢救,请你尽快吧。上

……

开车赶去医院的路上,我强令自己平静下来。

可却怎么也平静不了,眼泪止不住地流。

车子翻了,他卡在座位上,警察费了很大劲才将他救出来。

也不知道伤势怎么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还有,他怎么会走 384 国道呢,那条路两边都是山林,几乎荒无人烟。

裴望车技一流,车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如果是为了转移那个人,肯定会捆起来或者打晕,不让他自由活动。

那么车祸发生后,这个人又去了哪里?

匆匆赶到医院,不想却在门口遇到李好。

她像是专门等在那里,见我到了,远远就张开双臂向我跑来。

有她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拉着她往抢救室狂奔的路上才想起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哥办案正好碰上了,怕你一个人撑不住,叫我过来陪你。上

你哥?上

可我记得李好的堂哥是刑警队长,怎么管起车祸了,难道?

我不敢多想,一口气跑到抢救室门口。

办案的民警告诉我裴望头部和腿部都有比较严重的创伤,医生正在抢救。

车祸现场已经移交刑警队。

我只觉自己整个人抖若筛糠,颤声问他: 为什么移交刑警队?上

那条路上虽然没有监控,但我们发现现场有其他车辆急转停刹的痕迹,车门也被粗暴打开过,一切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上

难道是抢劫?

那……对方劫走了地下室那个人?

可是警察说话本就谨慎,更加不会说没有论据的话。

现在一切都不明朗,明显不欲多言。

李好见状拉我坐下,揽着我的肩膀安慰: 你先别担心,警察赶到的时候裴望已经昏迷了,他们也是正常走程序,一切等人醒过来再说。上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我真怕裴望前脚出了手术室,后脚就得进监狱。

可是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巴巴盯着手术室门廊上的灯干着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那盏灯终于熄灭,有护士出来宣布手术结束,病人情况稳定,我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裴望头上包着纱布,腿上打了石膏,人还昏迷着。

刚把他送到病房安顿好,刑警队的人就过来了。

领头的就是李好的堂哥李远。

他比我们大五六岁,人也严肃内敛。

从小到大,李好每次提起他都是又敬又怕,因为他方方面面都有些优秀过头,把家族里其他孩子衬托得很废柴,让他们在家长面前抬不起头。

我倒觉得他的很多事迹都非常振奋人心,尤其是他明明家境优越,成绩也很拔尖,却立志要当警察,为此吃了很多常人难以忍受的苦。

学生时代,我一度把他当作力量来源,激励自己努力奋斗。

毕竟,比我优秀的人都那么努力,我有什么理由偷懒。

不过我和他只在李好家碰见过几次,也没怎么说过话,至多算是点头之交。

倒是前些年,我追裴望追到心力交瘁,打算最后再表白一次,不行就鸣金收兵的时候。

李好兴奋不已,说正好给她当嫂子去,她那绝情老哥还孤寡一人呢。

结果就是那一次,裴望终于回心转意,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我窝在裴望怀里向李好宣布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她差点跳起来掐死我。

原来,她藏不住事,已经问过李远要媳妇不要,要的话她给拐一个回来。

李远那一次不知怎么了,竟然果断说要。

她立马敲诈了李远一顿米其林大餐,承诺过几天安排。

结果……

那天,整个餐厅都回荡着李好的号叫: 我哥会杀了我的啊上

她和裴望关系一直很僵,大概也有这部分原因。

后来,我和裴望结婚,李远还托李好带了一份礼金。

但他只收了我回的伴手礼,没有接受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邀请。

看吧,人家还是很大度很正派的,哪有你说得那么恐怖。上我当时这么跟李好说。

李好撇撇嘴,转头恶狠狠威胁裴望: 敢欺负芝芝,我带我哥来撕碎你上

也就这么一个小插曲,自那之后,就再没碰过面了。

现在,他一身警服,正气凛然,而我眼泡红肿,形容狼狈,在他的衬托下简直像个丧家之犬。

他看裴望还没醒,就问我方不方便出去聊两句。

并且用眼神吓退了想一起跟过来的李好。

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他一言不发,默默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我。

我浅浅抿了一口,脑子里却在疯狂运转,思索事情可能的真相。

现场有其他车辆急停急刹的痕迹,车上的行车记录仪被破坏,后门被人从外面撬开过。

种种迹象表明,这绝不是一起单纯的意外。

但是如果那个人真的在车上,是谁把他带走的,这个人意欲何为?

完全想不透。

而李远已经打开录音笔开始询问: 你知道他今天会走 384 国道吗?上

不知道。上

车上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上

不知道。上

他最近有没有和谁有过矛盾冲突?上

不知道。上

……

最后,他关了录音笔,叹了口气: 你也累了,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上

不知道。上反应过来后,我连忙解释,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工作上的事我一向不管的。上

李远难得笑笑: 我知道,你只管跳舞。上

我暗自松了口气。

目前我是真的没办法告诉他那个人的事情。

他出现得诡异,也消失得诡异。

实在让我无从说起。

好在警方已经采集了车上残留的所有生物信息,如果上面真的坐过另外一个人,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查出来。

当务之急,还是要等裴望醒过来,听听他怎么说。

李好买了饭菜回来,放在病房的桌子上。

然后将筷子塞进我手里,逼着我吃饭。

刚吃两口,裴望醒了。

我赶紧放下筷子扑过去看他。

李好刚刚扬起的笑脸迅速垮下,恨恨骂了句国骂,泄气般瘫在椅子上。

裴望半睁着眼,意识还很模糊。

却紧紧抓着我的手,一个劲地重复: 芝芝,芝芝不要离开我。上

我在,我在,我不会离开你的。上

李好听不下去,作呕吐状冲出了病房,顺便带上了房门。

我抓紧机会,凑到裴望耳边问他: 你车上还有别人吗?上

他薄唇紧抿,眼神迷离,仿佛陷入沉思。

良久才微微摇头: 没有。上

因为太过虚弱,他再次陷入昏睡。

可抓着我的手却愈发紧,怎么也不肯放松。

看着他面无血色,昏睡中也眉头紧锁,我又急又心疼。

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

车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是巧合,还是专门冲着地下室那个人来的?

翻来覆去,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的时候,李远再次来到医院。

这时候裴望已经清醒很多,也可以吃一些流食了。

他到的时候,我正在喂裴望吃粥。

他抽了张椅子坐在旁边静静地等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裴望却忽然不高兴了,叫李远有问题赶紧问,问完了他要休息。

李远打开录音笔,开始询问事情经过。

裴望只说自己最近太累了,出门兜风。

他很喜欢那种风景不错车又少的国道,可能正是因为车少,竟然有车主完全无视交通规则。

为了躲一辆逆行冲过来的面包车,他只能把车开向右边的树林。

副驾驶没有人,车撞在树上总比跟面包车迎面撞上要好一点。

谁知那一片的树太脆,没有撑住,导致翻车。

李远皱眉提出: 后车门有从外面被撬开的痕迹,你当时还有没有意识?上

没有,也许对方想顺手牵羊拿点东西,这也很正常吧。上

行程记录仪是什么时候坏的?上李远接着问。

裴望没好气道: 警官,如果是你害人翻车而且不打算负责,要不要破坏行程记录仪,以免暴露自己?上

我不禁微微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裴望对李远有很深的敌意。

这些年,他纵横生意场,早已练得波澜不惊,待人接物都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很少会有这样急躁的时候。

即便是和李好互怼,他也是一派云淡风轻,谈笑间就把李好气得张牙舞爪。

可是前有钟渠,后有李远。

在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他却风度尽失。

钟渠与他有生意上的嫌隙,还能理解。

李远的话,他们两个在今天以前几乎没有过任何交集。

而且我有一种感觉,他的厌烦不是针对案情,而是针对李远这个人。

裴望一向思维缜密,临危不乱。

他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当作普通的肇事逃逸处理,也是这样诱导警方的。

听上去似乎还算合理。

可事情的真相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警方目前并不知道他车上很有可能还坐着一个神秘人,我却知道。

裴望一定隐瞒了什么。

而且,他笃定警方一时半会查不出来。

所以毫无疑问,他的情绪是针对李远本人。

而且李远自己也感觉到了。

他关了录音笔,起身告辞: 今天先到这,如果你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上

裴望竟然合上眼,并不理会。

我只能替他道歉: 对不起啊,裴望他受伤了所以脾气不好,你别介意。上

没事,很正常。上他淡声表示理解,反倒劝我记得吃饭,照顾好自己才能好好照顾病人。

印象中他话很少,人也十分严肃,没想到还挺会关心人。

随便聊了两句之后,我打算送他出门。

没想到裴望捂着头,蹙眉喊着: 老婆~我头好痛。上

李远见状忙说: 别送了,我自己走。上

眼看他三两步消失在病房门口。

我转过身,幽幽盯着仍旧捂着头哼哼唧唧的裴望: 你好像不太喜欢他?上

裴望一顿,坦然道: 没错,我看见他就浑身不舒服。上

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李远虽然和我们很疏远,但谁都没法否认他又高又帅,一身正气,只会让人心生敬慕,怎么会不舒服呢。

李好说警局一堆女警喜欢他,还有个女当事人借着聊案情缠了他好几个月。

可越是这样说,裴望越是生气,坚持不许我再跟李远接触。

我被他气笑了。

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一天说得多。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跟他自然不会再有交集。

可让我担心的是,这件事真的能这样轻易结束吗?

我不知道。

警方在车上采集的生物信息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

除了裴望,车上并没有留下第二个人的生物信息。

但是,因为车门和行车记录仪被人为破坏,却没有留下痕迹,警方依旧不认可这是一起意外。

可裴望坚持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配合调查,强烈要求撤案。

从程序上来说,这属于自诉案件,当事人有权要求撤案。

撤案手续是裴望叫秘书去办理的。

那天,李远破天荒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叫我保护好自己,如果感觉有危险随时找他。

我张了张嘴,想说裴望不会伤害我。

但话到嘴边到底咽了回去。

他的意思应该是担心裴望一旦有麻烦会连累到我。

可是,我们是夫妻,真有什么只怕想躲也躲不掉。

谢过李远的好意之后,我挂了电话。

却被站在背后的裴望吓了一大跳: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吓我一跳上

裴望沉着脸,很不高兴: 是你讲电话太入神。

以后不许再跟他联系,我会吃醋上他冷脸说完,拄着拐杖慢慢往病房挪去。

贴着墙,背脊微微弯曲。

明明那么高大的背影,可却连后脑勺都在诉说着主人莫大的委屈。

我冲上去扶住他: 我都随李好叫他哥的,你别想太多。上

他沉默着不说话,眼中神色复杂。

我就静静看着他,等他转过弯来。

在我们的关系上,他常常会有这样犯轴的时候。

毕竟,我追了他十几年,他对我都是爱答不理。

回心转意之后虽然加倍对我好,但偶尔也会疑心我会不会是受虐体质,就喜欢以前那个对我爱答不理的他,现在对我好了,反而会让我腻歪。

所以总是不放心地找我确认: 老婆,你是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上

我又不傻,当然是更喜欢会对我好的人了。

见我爱看追妻火葬场类型的小说,他又常常担心自己也会遭此报应。

反复确认: 老婆,你不会也偷偷骂我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吧?

你不会也找个男二到我面前秀恩爱气我吧。上

……

他这个人倒是很懂反思的。

可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

我们的现实是,在我正准备放弃他的时候,他就捧着一颗心及时回心转意了。

所以我并没有机会反虐他。

不过,这样的对话说了太多遍,我已经了然于胸。

果然,他独自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 我腿断了,人家却是又高又帅呢,我多没安全感……上

你是腿断了,不是截肢了。上

他一惊: 那我要截肢了,你还真就找他去了啊。上

嗯~所以你要赶紧好起来啊上我大笑着跑走。

阮芝芝,你敢上

……

裴望其实很好哄的,会有小脾气,但绝不会在一件事上纠缠不休。

他总说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快乐,不能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

出了这么大的事,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却若无其事地配合医院的治疗,丝毫没有抱怨,反倒乐在其中。

说是之前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正好借着受伤偷得浮生闲一闲。

我也停了工作室的舞蹈课,专心陪他。

一切平静如初,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不走运出了个车祸一样。

可是,地下室那个人作何解释?

警方的检验结果总不会出错。

既然那个人没在车上,又去了哪里呢?

这个问题始终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可我完全无法从裴望轻松愉悦的笑闹中窥见分毫蛛丝马迹。

他到底是成竹在胸,还是根本不知道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等是等不来结果的,我打算试探试探。

正巧李好来看我时,带了一筐刚摘的白玉枇杷。

她走后,裴望躺在病房的阳台上吹风,我坐在旁边一颗一颗剥枇杷给他吃。

闲聊时,不经意间提起东山那套别墅。

我将剥了皮去了核,只剩莹白果肉的枇杷塞进他嘴里时,状似无意道: 趁着现在空闲,不如找人把别墅装一装吧,东山盛产白玉枇杷,到时候我们也在院里种上一棵,每年果子成熟时就去小住几天,躺在树下现摘现吃,美滋滋。上

他嚼着莹润多汁的果肉,阳光下微微眯起了眼: 好啊,你喜欢就装,树也种。上

说话间,他将自己手上剥好的果肉塞进我嘴里。

笑着问我: 甜吧?枇杷还得是东山的白玉,西山的青种差远了。上

嗯,好甜……上

白玉枇杷出了名的甘美多汁,入口无渣。

是本地最好的时令水果,每年上市,我总要买上几筐来吃。

可是今天却全然吃得不是滋味。

他若无其事答应装修东山别墅的样子,让我遍体生寒。

这说明他并未发现我去过那里,而且他已经知道地下室没人了,否则断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装修。

可是,距离我看到那个人仅仅间隔一个周末。

那两天我们都在一起,我确定他没有时间去做转移。

周一上午我去看时,人就已经不在了。

而他周一上午发生车祸,车上完全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生物信息。

这么隐秘的事,以他一贯谨慎的个性,我不信他会轻易假手于人。

所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人间蒸发吧,难道?

不,我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有时候,看着裴望怡然自得,丝毫不像是干过什么亏心事的样子,我都怀疑是不是我自己在发癔症。

可是偏偏一个匿名电话,又将我拉回荒诞现实。

裴望在我们手上,明天日落之前,带着五千万现金到临江码头赎人。

不要报警,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你老公了。上

为了公司的稳定,裴望出车祸的消息一直是封锁的。

除了警方,只有我和李好知道,就连两家父母都没说。

可现在却有人说裴望在他们手上?

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一个诈骗电话。

我看了一眼病床上睡得正香的裴望,转身进了卫生间。

用明明急切,又强装镇定的口气说道: 你说他在你们手上就在你们手上吗?总要让我看看,我才能相信吧。上

等着。上对方说着直接挂断电话。

而我靠在卫生间冰冷的瓷砖墙上,捏紧手上的手机,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我想,真相在慢慢向我走近了。

半分钟后,手机里进了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

点开照片的刹那,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双腿发软,只能顺着墙慢慢下滑,然后蹲坐在地上。

我反复细看照片里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男人。

即便满脸血污,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地下室里与裴望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可他怎么会被误认为是裴望,还落入绑匪手里呢?

我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紧握手机,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我在等,等他们重新打进来。

我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再次呼入时,我掐着自己胳膊内侧的软肉,几乎泣不成声: 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上

对方冷声道: 你老公车祸后就一直昏迷不醒,随时都有可能断气,所以我劝你还是尽快带钱来赎人,要是晚了人死了,我们可就直接把他丢江里喂鱼了。上

不不不,求你们一定不要伤害他,我会按你们的要求带钱过去的。上我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对方很满意,冷笑着挂断电话。

原来,车祸发生时那人真的在车上。

我按灭手机,环抱双膝,闭着眼睛重新梳理事情的脉络。

车祸当然不是意外,而是一起预谋已久的绑架。

这伙绑匪,应该是早就盯上裴望,打算伺机绑架他,然后找我勒索。

于是他们跟踪裴望,在偏僻的国道堵截。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阴差阳错绑错了人。

也对,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并且就坐在同一辆车上。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警方并没有从车上检测出第二个人的生物信息。

绑匪有备而来,应该做过防护,所以并未留下指纹毛发之类,但是那个人如果也在车上,为何没有留下痕迹呢?

总不可能他和裴望不仅长相一样,就连指纹和 DNA 都一样吧。

这不科学。

不,说起科学,裴望的实验基地除了主攻物理的三一实验室,其他各类自然学科也都有涉猎。

但是据我所知,他们不敢也还没有大变活人的本事。

就算有,裴望会拿自己做实验吗?

谁会造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来给自己添堵呢?

我忍着头痛,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从小到大,每次我着急找一样东西的时候,我妈就跟我说,你着急找的时候是肯定找不到的,等你不想找了,它自然会出现在你面前。

听起来很玄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说法几乎百试百灵。

小时候我总觉得我妈很神,长大后想想这可能是因为注意力过于聚焦时反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所以,遇到实在解不开的难题时,我就会选择先放一放,静静等待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刻到来。

先放放吧,等见到那个人。

一切自会慢慢明朗。

毕竟,在我完全没有头绪的时候,答案已经主动向我靠近。

倒要感谢这群绑匪搞出的乌龙。

总之,不论从哪方面考虑,我都有必要把他赎回来。

纸是包不住火的。

无论如何,那人也不能落到别人手上。

而且,我也想搞清楚裴望到底在做什么。

他毕竟是我的丈夫,我有权知道真相,也有责任阻止他滑向深渊。

五千万虽然不是小数目。

但是真要拿,我也拿得出来。

翌日傍晚,我准时抵达临江码头。

站在江边看着翻涌的江水,一路忐忑的心情反倒平静下来。

手机再次响起,对方恶狠狠问我: 你耍什么花样,钱呢?上

我笑: 警匪片看多了吧,你知道五千万现金多大体积吗?我特意开了一辆报废车过来,见到人之后我会给你车钥匙,你直接把车开走。放心吧,我老公命悬一线,我没时间跟你们耍花招。上

对方冷哼: 谁要你的破车,见了人之后我要先验货再换车,没问题你们才能走。上

随你,人在哪?上

按照他的指引,我开车穿过码头,又七拐拐绕了很多路,才在一个废弃民房门口停下。

这里四面透风,三四个蒙得严严实实,连手指头都不肯露出来,也看不清年纪面貌的绑匪分散站在各处。

裴望在哪?上我开门见山。

领头的男人一身黑衣,整张脸几乎全都蒙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还被压低的鸭舌帽挡住了。

他站在靠窗的位置,从始至终不看我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抬手示意其中一个手下带我去看。

人在靠里面的一间屋子里。

他不让我进去,只能站在门口远远瞧上一眼。

只见里面有一张破旧沙发,那人像个破布人偶一样被他们扔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辨不出颜色的毯子。

看面色应该还是活的,只是一直昏迷着。

沙发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一瓶开了头的葡萄糖。

看来这几个人也怕他死了拿不到钱,给他喂葡萄糖续命。

看好了就把车钥匙给我。上领我过来的小弟沉声命令道。

我看了一眼他们自始至终僵硬看向窗外,一言不发的老大。

猜测他不是很方便开口说话。

遂小心翼翼问道: 你们就这几个人吗?我给了钥匙,不会还要害我们吧。上

那小弟大手一挥: 放心吧,我们老大就想弄点钱,不会害你们的。上

好吧。上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放到那人手里,还不放心地强调: 说话算话。上

那人接了钥匙与黑衣老大眼神交汇,得了准许似的转身准备出去验货。

看着明显放松下来的几个人,我在心里默数: 一,二,三……上

堪堪数到三。

电光石火间,从屋顶翻下来的几个身手矫健的壮汉就已经将这些笨贼分别按在地上。

动作快到他们已经被按倒在地,却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只能惊恐而徒劳地挣扎。

我舞蹈工作室隔壁就是一家武术馆。

虽然是教小学生学武术的,但里面的教练年纪轻轻,却个个身手不凡。

我平时有好吃好喝的没少带他们分,关键时刻找他们帮个忙,他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而且个个都很兴奋,就等着过把警匪片的瘾。

重要的是单纯热情不卦。

我告诉他们被绑的是我老公的表弟,替公司跑腿收账,不小心被人拿住要挟我们花钱去赎。

他们根本不想听,纷纷表示那都不重要: 阮姐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上

对,干就完了上

……

居家旅行必备好邻居说的就是他们了。

你耍我上那个一直不肯开口说话的老大终于忍不住喊出声。

钟渠,果然是你上我揭开他的面罩,凉声道。

他本就被压着,闻言颓然将脸贴在地上,冷笑: 看来裴望说得对,你一点都不傻,聪明得很。上

很多年以前,我追着裴望跑的时候,钟渠总觉得我傻里傻气。

一看到我就拿手指戳裴望: 那傻丫头又来找你了。上

裴望有一次当着我的面指桑骂槐: 上天遁地都躲不掉的人,怎么会傻?上

我当然不傻,我只是有些执着而已。

再说他们的智商也没多高。

尤其是钟渠,离了裴望一事无成,这才几年就把他爸妈留给他的家底全部败光,公司也面临倒闭。

就连搞个绑架都漏洞百出。

其实,在李远问我裴望近期有没有得罪什么人的时候,首先映入我脑海中的就是钟渠那张疲惫仓皇的脸。

那张脸上有祈求有痛苦有不甘。

但更多的,是愤恨。

细想也对,昔日的好兄弟发达了,不仅不帮衬自己,还在生意场上处处打压,对自己嗤之以鼻。

这换作谁都很难心理平衡。

我私下找人查过,钟渠欠了一笔高利贷,对方追债的手段很残忍。

他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把主意打到裴望身上。

那天在小区门口碰见他当然不是偶然,他应该早就在附近蹲点了。

那次,不过是最后的试探。

见裴望丝毫不念往日情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下定决心绑架他,勒索一笔钱。

顺便再让他吃点苦头,出出气。

可惜他还是胆子小,不敢自己亲自动手,找了两个社会青年帮忙。

那两个人拿着裴望的车牌号和照片在 384 国道将裴望的车逼停。

可他们一厢情愿地以为裴望那样的身份,出门必然有司机开车,所以翻车之后直接去撬后车门,看到后座上昏迷的人与照片里的一样,就直接将他拖了出来。

轻忽大意到就连爬进车头破坏行车记录仪都没有多看一眼主驾驶上昏迷的司机上。

这两个人将假裴望带回来之后,随手扔在沙发上盖了条毯子。

钟渠又心虚不敢细看。

所以至今还不知道里面躺着的只是一个跟裴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已。

阮姐,这几个人怎么处置?上武术馆的小王教练脚踩钟渠,兴奋不已。

俨然入戏很深。

如果不是他们馆长老朱也在,有点压着,我真怕他直接化身行侠仗义的少侠,一把拧掉钟渠的脑袋,充分体现江湖快意。

钟渠这个人,有点小聪明,但不多。

正义感也有,但很稀薄。

执行力可以,但不擅长拿主意。

以前跟裴望穿一条裤子,处得跟亲兄弟似的。

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唯裴望马首是瞻,裴望指哪他打哪。

高中时候看裴望发疯学习,他也跟着学。

裴望填哪所学校,他也跟着填。

最后以吊车尾的成绩勉强跟裴望上了同一所大学,跟着他在大学校园混得风生水起。

说白了,如果当年裴望选择当个地痞流氓,他现在绝对也是个地痞流氓。

不过他二十三岁以前运气不错,找到裴望当他的主心骨,人生不算跑偏。

后来裴望过完二十三岁生日,突然决定不带他玩了。

他只能独自踏上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花样作死之路。

其实,他这样的人,可塑性很强,是圆是扁全看跟什么样的人一起走。

但我始终认为他本性不坏。

毕竟,那年我在他们宿舍楼下喂蚊子,被路过的人嘲笑,他是唯一一个跑下来劝我好好爱自己的人。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钟渠手里。

这张卡里的钱,应该够你拿去还债了。

你一个人做不成生意的,债还清了就去找个工作,好好生活吧。上

小王教练瞪大双眼: 阮姐你圣母心啊上

这算圣母心吗?

我不知道。

我只是一直觉得,当初裴望突然决定跟他断绝多年兄弟情分,而且没有任何理由,就是不跟他玩了,多少有点残忍。

他们是高中同学,又一起上了大学。

七年朝夕相处的兄弟啊,说断就断,这换作谁都得有心理阴影。

再者,我也有我的私心。

在没有搞清楚那个人的来历之前,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既然他以为躺在里面的是裴望,那就让他继续这么以为吧。

我轻舒一口气: 放他们走吧。上

小王教练心不甘情不愿挪开了踩在钟渠后背上的脚,怒喝一声: 再有下次,绝不轻饶上

钟渠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把卡收进口袋里。

然后一脸屈辱地看向我,声若蚊蚋: 密码?上

六个。上

谢谢,我一定会还你的。上

他说着就打算带上两个手下离开。

可就在这时,房间里发出嘭上的一声。

像是玻璃瓶碎在地上的声音。

是那个人醒了

我跑到房门口一看,果然,那人已经从沙发上翻身下来。

此刻正趴在地上,艰难挪动。

头上的血早已结了痂,一条腿无力地拖着。

地上都是葡萄糖瓶子的碎渣。

他光是趴在那就已经用尽残破之身所有的力气。

却还是奋力昂着头,双目圆睁。

对着门口的方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一只手。

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急得脸色发紫。

他在求救。

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绝望无力,却怎么也不肯放弃这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拼了命也要抓住。

可是。

他的目光却不是看向我。

而是越过我的肩膀,死死盯着站在我身后的……钟渠?

可惜,到底是伤得太重。

一瞬的挣扎过后,他抬起的手无力垂下,再次昏死过去。

钟渠做贼心虚,嘴上语无伦次说着: 啊,那个,你赶紧送他去医院抢救吧,肯定会没事的上

脚底却像抹了油似的,招呼几个手下一溜烟跑了。

小王怒视他的背影,低低骂了句: 怂包上

可我却只是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犯起了难。

他的伤必须马上医治,但正规医院是肯定不能去的。

一来他的身份暂时成谜,还顶着和裴望一模一样的脸,要是堂而皇之出现在外面,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二来,裴望那边,我还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贸然把人带回去,只怕会害了他。

思索再三,我决定暂时先把他带到我的舞蹈工作室附近。

我记得那里不远就有一家小诊所。

里面坐诊的牛医生以前也是三甲医院的主刀。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离开医院,自己出来开了个诊所,而他老婆则在诊所隔壁开了个药店。

自从他的诊所开业,附近小区的老头老太生病都不去医院了,全都直奔牛医生而去。

看完拿着单子去隔壁他老婆药店里拿药。

省时省钱还省力,关键是药到病除。

所以,纵然牛医生话不多脾气臭,但开业没多久就成了方圆十里老头老太口口相传的牛神医。

大小病症他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开药调养。

实在弄不了的也会眼一横,请你自行去医院,不要浪费他的宝贵时间。

最重要的是,他那里看病不需要挂号,交钱就给看。

是我现下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果然,只要钱给够,牛医生二话不说就开始检查治疗。

连多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我暗自松了口气。

天知道我多怕他拒收,或者问起伤病缘由。

结果他听见转账提示音,挑了挑眉,直接让小王把人背进里面的诊室。

不仅什么话也没说,戴手套,拿手术刀时还低低笑了一声: 总算能干一回老本行了。上

我跟着凑过去看了一眼,里面那间小小的诊室竟然布置成手术室的样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大概是一个主刀手对自己曾经厮杀多年的战场固有的执念吧。

可惜平时来找他看病的大多是老头老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这间手术室应该少有用武之地。

牛医生也早已技痒。

他兴致勃勃踏入手术室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重回战场的老将。

让人丝毫不敢质疑他能否得胜而归。

墙上的老式挂钟铛铛铛响了七下之后,重回战场的牛老将终于志得意满走了出来。

看得出来,这一场手术他做得酣畅淋漓,过足了瘾。

就是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但是两瓶营养液挂完,牛医生还是毫不客气地撵人。

原因是他老婆喊他回家吃晚饭,他要收工了。

好说歹说都不行,怎么也不肯等人醒过来。

不要胡搅蛮缠,你今天就是拖也得把人给我拖走,我这里又不是医院,不存在留病人住宿。上牛医生冷着脸,毫不留情。

无奈之下,我只好请小王他们帮忙把人抬出去,暂时安置在我工作室的休息间。

那里有一张两用沙发,平时都是折叠起来当沙发用,需要时也可以摊开变成一张床。

虽然以他的身高只能斜着躺才能勉强伸直双腿,不过总算干净卫生。

也很安全。

照牛医生的说法,他已经基本脱离生命危险,只是身体太虚,所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细看他的脸,越看越觉得他与裴望真的太像了。

唯一不同的就是长期不见光的囚禁,让他的脸色过于苍白,也瘦弱很多。

否则他们俩面对面站着,大概会像照镜子一样吧。

不过,从牛医生那里出来时,我特意看了他的后腰,并没有那块英雄救美上留下的伤疤。

这让我略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对他的身份也更加好奇。

武术馆的教练们都回去了。

我在他身边放了水和吃的东西,也锁门离开。

工作室每个房间都有监控,休息室也不例外,直接连接到我的手机。

我会定时查看。

一旦发现这人醒了,我会立刻赶过来。

我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只怕裴望起疑。

回到医院的病房时,裴望正靠坐在床上看书。

下午出门时,我告诉他李好准备结婚,要挑婚纱和礼服,叫我去帮她掌掌眼。

但是这么晚才回,我以为他一定又要闹脾气了,一路上紧赶慢赶。

没想到竟然意外地风平浪静。

我笑嘻嘻挪到他身边: 老公~晚饭吃了没有呀?上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朝窗边的茶几使了个眼色: 你的晚饭在那里,快去吃吧。上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上

他重新拿起书,轻哼: 就李好那德性,试个衣服都能累死一条街的人,结个婚指不定怎么折腾,脚指头想也知道没空管你饭。上

你又着急回来,肯定不记得吃饭……上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语气颇有几分得意。

看吧,他不患得患失的时候还是挺善解人意的。

竟然靠自行脑补帮我圆了谎。

其实,自从我们在一起之后,他真的好到无可挑剔,事业顺风顺水,如有神助,待人接物,周全备至。

对我更是宠爱有加。

即便是李好三天两头拿着放大镜来找茬,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样好的裴望,我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理由,让他费心费力去做那样的事。

好几次,我险些就要问出口,但到底生生咽了回去。

如果是可以说的事,他早就说了,绝对不会想方设法瞒这么久。

谜题,还是得自己解开。

好在,只要等那个人醒过来,我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但是整整一夜,我看过无数次监控,他依然昏睡着。

次日上午,借着采购日用品的机会,我再次离开医院。

不过我并没有马上去工作室那边,而是先去了离医院不远的一家医学检验中心。

上次去婆婆那里,顺手拿了她两根头发,昨天又从那个人头上扯了两根。

加上夜里趁裴望睡熟拔下来的。

我用这三份样品申请做了两份检测报告。

婆婆和那个人的,还有裴望和那个人的。

不过缴费时想了想又加了一份,婆婆和裴望的。

牛医生说那个人体内曾被注射过安定。

应该是裴望为了方便转移给他注射的。

但即便是昏迷状态,多少也能留下一些生物因素,怎么可能完全检测不出来。

我有一个大胆猜想。

兴许人家两个真的是亲兄弟,只是裴望小时候被抱错了。

毕竟他的生父是个烂赌鬼,婆婆生产的时候他还在赌桌上不管不顾。

产妇一个人在医院,抱错别人的孩子或是被别人抱错都是有可能的。

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是在当下的奇诡事实面前,再小概率的事件都不会显得离谱。

从检验中心出来之后,我就径直去往工作室。

出发之前看了一眼监控,人还昏迷着。

没想到打开门时,那人竟然已经醒了,正尝试着从床上爬起来。

我赶紧冲过去按住他: 你身上有伤,先别起来。上

那人闻言停下动作,冰冷而饱含怨毒恨意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回逡巡,仿佛藏在草丛深处的毒蛇暗自打量着猎物,随时准备扑上去用自己的毒牙狠狠咬上一口。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想与他拉开距离。

可是没等我挪开脚,他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我的脸上,一时间半张脸又疼又麻,耳朵也嗡嗡作响。

我本能地推了他一把,怒吼: 你干什么上

那一刻我竟然觉得他活该被裴望关着。

原来是个疯子

疯子被我一推,猛地跌回床上,趴在那好半天才重新缓过劲来。

抬起头仍是那样怨毒地盯着我,嘴边浮着一丝瘆人的冷笑。

我退到门边,生硬开口: 你到底是谁?

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上

……

可是,无论我问什么,他都是冷眼相对,一副讥讽仇恨的模样。

我终于泄了气。

也许,我真的带了一个疯子回来。

还是个烫手山芋,扔都不知道往哪扔。

我把早上新买的热粥和包子放在床尾,告诉他如果饿了可以吃。

昨晚那些东西他一口没吃,已经不新鲜了。

饿了就得吃是动物本能,即便他真的是个疯子也不例外,希望等他吃了我留下的食物,能意识到我是没有恶意的。

人在吃饱之后,情绪也会相对平和一些。

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问出个所以然。

可是,当我放下东西准备抽身离去的时候,他却忽然扑过来一把将我抓住。

吃痛之下,我本能地拍打他的手臂。

而他紧紧捏着我的手腕,目色凶狠,一副我欠了他三百万,不讨到债誓不罢休的样子。

可是张开口,却只是发出一个沙哑的单音节就立刻戛然而止。

像老旧的磁带突然卡顿。

他的嗓子早已说不了话。

他大概也忘了这一点,意识到之后更加恼羞成怒,乃至浑身颤抖,几乎要我的手腕捏碎。

我拼命挣脱,可是他的五根手指却像鹰爪一样死死钳着,怎么也掰不动,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只好用另一只手胡乱打他,发泄般怒骂: 早知道不救你,让你死了算了,你这种人,死了也不可惜。上

不知道哪句话击中了他脆弱的神经。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猩红眼底像有泪意。

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一旦得了自由,立刻飞也似的跑到外面的舞蹈教室拿了我的教棍。

那是平时指挥学生练舞时用的,也是我现在能找到唯一防身用的武器了。

我拿着教棍,再次跑回休息室。

站在门口,拿棍子指着他怒喝: 你到底是谁,干什么的?上

他呆呆看着我,抿了抿唇,竟然诡异地带着几分委屈。

我这才想起来,他根本说不了话。

会写字吗?上我问。

他点了点头。

我紧紧握着教棍,找来纸笔放在床上,示意他写下来。

他右胳膊骨折,打了绷带,只能趴在床上用左手艰难的写着。

好半天才写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负气般扔到我面前。

我盯着那张纸,仔细分辨半天才勉强看清大概的字形。

我——是——裴——望。

……

迎着他复杂又暗含期待的眼神,我将那张纸团在手心,哑然失笑: 不不不,你不是,裴望是我的丈夫,你怎么可能会是裴望呢。上

他的确是裴望。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顿了顿,又接着道,但又不完全是。上

我不禁背脊一紧。

回头一看,声音的主人果然是裴望。

我的丈夫裴望,此刻正端坐在轮椅上,微笑着看向我。

身后站着他的秘书小魏。

他显然是精心装扮过才出门的,脱下了病号服,换上一身灰黑色休闲西装,头发也精心打理过,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

见我回头,竟然还张开双臂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见鬼

明明是他神秘在先,我却紧张得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当场抓包一样。

比我更紧张的是那个小哑巴,他面色一紧,忽然疯了一样乱吼乱叫着跳下床,瘸着一条腿就要往外跑。

小魏眼疾手快,一手将他按住,一手将一块手帕捂在他口鼻上。

很快,他就晕了过去。

没等我开口质问,小魏已经起身,客气道: 太太不用担心,就是普通镇静剂而已,这人受过刺激情绪很不稳定,不这么做只怕容易伤人。上

我点点头,转头看向裴望: 你们怎么会来?上

他靠在椅背上,拉过我的手,柔声轻笑: 还不是放心不下我的乖乖老婆吗。你呀,有什么事也不知道第一时间问我,非要自己逞能。既然你这么好奇,那我只好亲自来告诉你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上

怎么回事?上他的开诚布公,倒让我无端愧疚起来。

这里就交给小魏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上裴望坐在轮椅上仰头看我,双目熠熠生辉,心情不错的样子。

我好像并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我也确实好奇。

当即拿了包,将他推到电梯口乘电梯下楼,上了他来时的车。

与他并肩坐在后排时,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 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是裴望但又不完全是?上

他伸手将我揽在怀里,揉了揉我的头发,轻笑: 别急啊,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上

开车的是裴望公司的专职司机,车开得又快又稳当。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寰宇实验基地。

这个实验基地建在北城城郊的一块地皮上。

那是裴望第一次参加土拍买下的地,当时满城地产大鳄都以为他要进军房地产了,起初还很惊慌,可是看了他拍的地之后,又纷纷嘲讽他根本不懂房地产。

花钱拍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建房子,只能卖给鬼。

直到寰宇实验基地建成,商业圈的嘲笑声才突然哑了火,转而分析起搞科研是否真的能赚钱。

这个地方,我也只在落成剪彩那天来过一次。

当时科研人员和仪器都还没有进来。

今天再看,变化不是一般的大。

在机器人的指引下,我推着裴望,参观沿途各种充满科技色彩的设施和布景,一路往三一实验室走去。

专属于鲁博的三一实验室,是整个实验基地最大最豪华的所在。

实验室的外墙是不计其数的玻璃幕墙拼接而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建筑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周正。

裴望不无骄傲地宣称,这个实验室外观的设计灵感来源于量子纠缠。

如果从高空俯瞰地面的话,整个三一实验室的形状是 h 形,h 是量子力学里的普朗克常数。上

我表示完全听不懂。

说话间已经到达实验室门口,没想到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鲁博竟然早已候在门口。

他应该还不到四十岁,头发却早已灰白,常年沉浸科研让他无暇顾及个人形象,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乍一看与大街上普普通通的中年大叔没什么区别。

但他却有一双锐利有神的眼睛,这让他看起来精神力十足。

那双眼睛里仿佛装着浩瀚宇宙, 无垠星空,能让所有靠近他的人立刻意识到,这个大叔并不普通,甚至不容小觑。

简单的寒暄过后, 他带着我们步入实验室内部。

换了无尘服,也参观了几间实验室, 高端大气上档次是真的,但都是很常规的物理学研究项目,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更加看不出来这和那个号称自己也是裴望的疯子有什么关系。

裴望见我心不在焉,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少安毋躁。

转头对鲁博说: 去下面看看吧。上

鲁博微微挑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并没有表示异议,淡声道: 跟我来。上

这所实验室竟然还有地下部分。

看来, 那里才是重中之重。

我推着裴望的轮椅,跟上鲁博略快的步伐, 走到一个电梯门口。

不同于普通电梯,这里的电梯安全等级明显高很多, 而且显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电梯旁有一个仪器,只见鲁博轻车熟路走过去, 将眼球对准仪器验证虹膜。

裴望不无得意道: 这道门只录入了我和鲁博的虹膜,再没有第三个人可以打开。上

说话间, 电梯移门应声启动。

电梯里,鲁博忽然问我: 裴太太,你听说过量子纠缠吗?上

只知道你们这间实验室的外观是模仿量子纠缠。上

那量子隐态传输呢?上

没听过。上

哆啦 A 梦的任意门呢?上

这我知道,可以穿越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上

话音未落,电梯到达地下一层。

首先展现在眼前是一条纯白长廊,沿着长廊一路走过去, 两侧各有两扇科技门。

毋庸置疑,除了他们两个人, 别的任何人都没有开门权限。

依旧是打开门禁机,验证虹膜。

随着开门声,鲁博做了个请的姿势: 裴太太, 或许我这里也有一扇任意门,请进去一探究竟。上

如果瞳孔真的能地震。

想必,我在这间实验室里的见闻足以在我的瞳孔里掀起十二级以上的惊天巨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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