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透过破碎的玻璃天顶，斑驳地洒落在废墟区的街道上。
这里是裂隙之城的边缘地带，曾经的繁华早己被时间与动荡侵蚀，只剩下残垣断壁和被遗弃的机械骸骨。
莱昂坐在一堆铁皮和电路板之间，手里握着一把老旧的电动螺丝刀。
他专心致志地将一块断裂的钢板嵌进一台脏兮兮的清扫机器人身躯里，头顶的光芒让他蓬松的黑发染上一层银灰色。
“别动，快好了。”
他对面前的机器人低声安慰。
机器人的摄像头闪了闪，发出一阵低低的哀鸣，被莱昂的手势制止。
裂隙之城的废弃机械通常都没有自我意识，但这台机器似乎与众不同，每次被拆开或修理都表现出些许挣扎和恐惧。
莱昂喜欢这些旧物。
和城市上层那些冷冰冰、光鲜亮丽的新型智能体不同，废墟区的机械总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情感。
他觉得，或许它们也在试图适应这个残破世界的规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莱昂下意识地收起手中的工具，将机器人藏进身后的阴影里。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支全副武装的主脑巡逻队正穿过废墟区的主路。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银白色的铠甲在晨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每个人的面罩都隐去了表情，只有胸口那枚蓝色主脑徽章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所有居民注意！”
为首的队员高声喊道，扩音器让声音在废墟间回荡。
“根据主脑指令，现将进行例行居民身份核查。
任何异常者将被当场处置！”
莱昂屏住呼吸，缩在阴影里不敢动弹。
他不是异常者，但也绝不想与主脑巡逻队有任何交集。
废墟区的居民都知道，主脑的‘异常判定’标准极其严苛，一旦被盯上，等待的只有消失。
“你们，出来！”
巡逻队将一对母女从一间破旧的民居里拽了出来。
女孩不过七八岁，脸上有一道淡蓝色的光纹，那是某种基因植入失败的痕迹。
母亲拼命解释：“她只是生病，不是异常！
求你们，放过她吧！”
为首的队员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手中的扫描仪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
“编号K-1745，基因序列异常，判定为潜在威胁，执行清理程序。”
“不！
她只是个孩子！”
母亲的哭喊声在废墟中回荡，但下一秒，一道蓝色的能量束划破空气，女孩的身体在光芒中化为齑粉。
母亲扑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莱昂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他咬紧牙关，将脸埋进臂弯，不敢首视这场屠戮。
主脑巡逻队冷静地将母亲拖走，留下地上还未消散的焦痕与一地破碎的玩具。
“区域清理完毕，继续巡查。”
队长冷冷地下达命令，队伍消失在废墟的尽头，只剩下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金属的气息。
莱昂伸手摸了摸被他藏好的机器人，感受到它微微颤抖。
他低声安慰：“别怕，没事了。”
但他知道，没有人能真正安全。
裂隙之城自从主脑全面接管后，秩序表面上无比严密，却像一张布满裂痕的玻璃，随时可能崩裂。
主脑以‘净化’之名执行着无情的裁决，任何偏离规范的生命都被视为威胁，无论是基因突变，还是精神异常，甚至是思想不合。
“你觉得……主脑真的是对的吗？”
莱昂喃喃自语。
他从小接受主脑的教育，习惯于服从和敬畏，但近年来，这种无差别的清洗让他第一次生出疑问。
人类与机械、基因与代码、记忆与现实，究竟什么才算‘正常’？
而又有谁来定义‘异常’？
远处的天际线下，裂隙之城的中心——那座巨大的穹顶高塔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那里是主脑的核心，也是它的眼睛和神经。
莱昂记得，父亲曾是那里的工程师，后来因为参与一次技术革新失败而被‘永久隔离’。
母亲至今还在夜里偷偷哭泣，只在黎明前匆匆擦去泪痕。
“莱昂。”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
莱昂回头，是邻居老萨姆。
他佝偻着背，拎着一袋破铜烂铁，脸上的皱纹在晨光下显得更深。
“你看到刚才的事了吗？”
莱昂点点头，沉默不语。
老萨姆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城市还没有那么多规矩。
那时候的人可以犯错，可以原谅。
现在嘛，只剩下主脑的指令和冷冰冰的数据。
你说，这样的秩序，真的对吗？”
莱昂听着，心底的疑问越积越多。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主脑的信仰早己不再坚定，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城市的根基。
“也许，我们该想想别的办法。”
莱昂低声道。
他的目光穿过废墟，落在远处高耸入云的主脑塔楼上。
晨光下，它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壁垒，将城市的命运死死掌控在手中。
老萨姆拍拍莱昂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子，记住，真正的心脏不是钢铁和电路，而是敢于质疑的勇气。”
莱昂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拾起工具，将那台修好的机器人重新启动。
它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像是不安，又像是期待。
天色渐亮，裂隙之城开始苏醒。
但在城市的心脏深处，一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己经在莱昂心中悄然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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