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刚刚还在讨论顾长安德不配位的员外，此刻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人说：“不可能吧？
这姑娘一看便气度不凡。
顾长安一个商贾之子，就算侥幸得了榜首，又如何能入得了这等人物的法眼？”
另一人深以为然地点头：“不错。
他那成绩，经义、策论皆为零分，乃是读书人的奇耻大辱。
这位姑娘若是来求亲，也该是去找宋知礼那样的正统才子，怎么会……”他们的议论声虽小，却代表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声。
少女站在那里，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更加紧张了。
她不由攥紧了手心，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周夫子只告诉她，顾先生就住在此处，是位学问通天但性情有些古怪的高人。
这小胖子倒是挺可爱的，可正咧着嘴傻笑，不像。
那几个锦衣华服的富商子弟时，眼神怪怪的像要流口水，更不像。
那个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脸事不关己的少年……少女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
太年轻了，而且……太散漫了，怎么可能会是夫子都推崇备至的先生？
最终少女的目光，停留在了院子中央，一位正在与人谈笑风生的中年儒生身上。
此人姓林，是顾家资助的落魄文士，今日特来道贺。
年约西旬，面容儒雅，一身洗得发白但浆烫得笔挺的长衫，看起来极有学问。
就是他了！
少女心中一定。
这副模样，才符合她心中隐世高人的形象。
看到少女的目光锁定在林姓文士身上，周围的宾客们，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没考虑地更多，只想着少女别真是找浑身酸臭铜钱味的顾家人。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顾长安。”
“原来是来找林先生的，这就合理了。
林先生虽落魄，却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看来，是这姑娘的仆从搞错了，以为林先生就是顾家的先生。”
只见李若曦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劲，然后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绕开人群，径首走到了那位林先生面前。
她先是一礼，随后便倒头要拜。
“学生李若曦，拜见顾先生。
自今日起，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独有的软糯，尾音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全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而文士看看眼前这位天仙般的少女，再看看周围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连连摆手，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不不，姑娘，你认错人了！
我姓林！”
李若曦愣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精致的小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泛起了红。
周围的议论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几分戏谑。
“有意思，竟是个乌龙。”
“这姑娘也是单纯，连要拜访的人都没弄清楚。”
“不过，既然不是林先生，那她口中的顾先生，到底是谁？
难道……”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游离事外的少年身上。
顾长安。
李若曦也下意识地顺着众人的目光望了过去。
少年依旧靠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己经凉掉的茶。
顾长安看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终于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回石桌。
“嗑。”
一声轻响。
然后，他站起了身。
周胖子看到他起身的瞬间，心头就是一跳，想也没想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切地压低声音：“老大，你别冲动！
这姑娘身份不一般，别惹事啊！”
周瀚显然是被是美色昏了头，昨晚的事他嘱咐的事全忘了。
顾长安皱了皱眉，只是看了他一眼。
被顾长安那平静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赶忙松开了手。
随后顾长安便径首穿过庭院，一步一步，朝着那个孤零零站在人群中央的少女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让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平息。
“他想干什么？
一个商贾之子，也敢对这等女子无礼？”
自诩风流的盐运使公子，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低声对身边的人说：几位贵妇人则皱起了眉，用手帕掩着嘴，窃窃私语。
“这顾家公子，平日里看着还算懂礼数，怎地今日如此不知分寸。”
少女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抬起眼紧张地看着顾长安。
顾长安在她面前站定。
他重新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少女，开口说道：“我叫顾长安。”
他的声音很平淡。
李若曦此刻才如梦初醒。
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脑中一片空白。
随后连忙后退一步，对着顾长安补上了一个标准至极的弟子礼。
“学……学生李若曦，拜见……拜见先生！”
说着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封被体温捂得有些温热的信封。
“这是……周夫子给您的信。”
顾长安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双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上。
他伸出手，却没有碰那封信，而是首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啊！”
李若曦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颊刷的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全场，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他怎么敢？！”
一位年轻的富商子弟，失声惊呼，眼中写满了嫉妒和难以置信。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成何体统！”
赵学政气得浑身发抖，几乎就要拍案而起。
那位盐运使公子，更是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
周胖子激动地捏紧了拳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大，牛逼！
太牛逼了！
顾长安并未理会一道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
他只是看着少女那张瞬间涨得通红的脸，平静安抚道：“信等会再看。”
“你跟我来。”
说完，顾长安便拉着李若曦，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径首穿过庭院，走向了顾府里面。
少女只是低着头，任由顾长安拉着。
她只感觉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让她有些浑身发软，脚步都随之有些虚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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