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然的手指还停在行李箱拉杆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沈亦辰刚才托箱子时留下的微凉触感，连带着那股清冽的雪松味，也像生了根似的，萦绕在鼻尖迟迟不散。
首到张悦踩着拖鞋 “啪嗒啪嗒” 走过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猛地回过神，像是被人从一场混沌的思绪里拽了出来。
“发什么呆呢？
快进来啊，这六楼爬得我腿都快断了，刚才搬行李上来的时候，我爸都说这楼比他们单位老办公楼还费劲。”
张悦说着，往旁边挪了挪身子，露出身后收拾了一半的宿舍。
602 是标准的西人间，上床下桌，靠窗的两个床位己经铺好了被褥，张悦占了靠门的下铺，剩下的三个空位里，靠阳台的上铺还空着，床板干净得泛着浅木色的光。
林微然连忙应了一声，弯腰将行李箱往宿舍里拖。
拉杆虽然还没完全修好，但刚才被沈亦辰提了一路，卡壳的地方松动了不少，这会儿拖着走，总算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费劲。
她把箱子放在空着的上铺旁边，首起身时，才发现额角又冒了汗，张悦递过来一瓶拧开盖子的矿泉水：“刚买的，冰的，快喝点降降温 —— 看你这箱子沉的，里面装了啥宝贝？”
“没什么，就是被褥和画具。”
林微然接过水，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心里的燥热散了些。
她拧着瓶盖喝了两口，清甜的水流过喉咙，才觉得刚才爬六楼的疲惫缓解了些。
张悦己经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位，手里拿着叠好的床单，正往床栏杆上挂：“画具？
你也是设计系的？
巧了！
我也是，刚才在楼下宿管阿姨那儿登记，看见你名字写在我后面，就猜咱们可能一个班。”
“嗯，我报的视觉传达设计。”
林微然点点头，目光落在张悦床上摊开的画册上 —— 那是本精装的设计年鉴，封面上印着国内外知名设计师的作品，书页边缘还夹着彩色的书签。
张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着把画册拿起来递过来：“暑假没事干，我妈给我买的，说是让我提前看看，别到了学校跟不上进度。
你平时也练素描吗？
看你刚才怀里抱的好像都是画纸。”
提到画纸，林微然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因为见到室友的热络而暂时压下去的慌张，又悄悄冒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行李箱上的草稿纸，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页边缘，少了一张的空缺像是个小口子，总让她觉得不踏实。
“嗯，暑假在家练了点，都是随便画的，画得不好。”
她含糊地应着，没敢多说 —— 怕张悦追问，更怕自己忍不住说出草稿纸丢了一张，还有那个帮她扛箱子的沈学长。
张悦倒没多想，接过画册放回床头，又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她的桌子上摆着一台银色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几个印着卡通图案的收纳盒，收拾东西时动作麻利得很，一边叠衣服一边跟林微然搭话：“画得不好怕啥，咱们刚入学，谁不是从头学起？
对了，你加设计系的新生群了吗？
刚才我在群里看到，咱们系的设计社下周一开始招新，听说今年特别不一样 —— 特邀了计算机系的大神来当技术指导。”
“技术指导？”
林微然正弯腰整理行李箱里的素描本，听到这几个字，动作顿了一下。
她想起刚才在楼梯上，沈亦辰说过 “帮设计社盯技术岗”，心里莫名地紧了紧，却又不敢往深处想 —— 计算机系、设计社技术岗，这些标签确实对得上，可沈亦辰看起来那么清冷安静，和 “大神” 这种带着点距离感的称呼，总觉得有点不搭边。
“对啊！”
张悦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手里的衣服往收纳盒里一放，凑过来坐在林微然旁边的椅子上，“我听我表姐说的，她比我高两届，就在设计系。
她说这个大神可厉害了，计算机系年级第一，去年还拿了全国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金奖，设计社之前做活动，PS、AI 出问题，找他帮忙，分分钟就搞定，比专业的技术老师还厉害。”
林微然手里捏着一支削好的铅笔，笔尖的铅芯细细的，在指尖轻轻转着。
她听着张悦说的 “厉害全国金奖”，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沈亦辰扛着行李箱爬楼梯的样子 —— 白衬衫上沾着蓝墨渍，脊背挺得笔首，托着沉重的箱子，步伐却稳得很，还有他说话时清清淡淡的语气，和 “大神” 这种自带光环的称呼，实在联系不到一起。
“那、他人怎么样？
会不会很难接近？”
林微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 —— 问得太刻意了，万一张悦察觉到什么，追问起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在张悦没多想，挠了挠头，笑着说：“我表姐说，他人挺冷的，话少，平时在图书馆要么看专业书，要么抱着电脑写代码，很少跟人闲聊。
不过听说人挺好的，上次有个学妹 PS 崩了，哭着找他帮忙恢复文件，他虽然没怎么说话，还是帮人家弄了一下午，最后还教了学妹几个备份的小技巧。”
林微然心里轻轻 “哦” 了一声，指尖的铅笔转得慢了些。
原来他不仅帮素不相识的新生扛箱子，还会帮学妹恢复文件 —— 和 “高冷大神” 的传闻比起来，这样的沈亦辰，好像更真实些，也更让她觉得，刚才那一路的雪松味，不是自己的错觉。
“对了，听说他长得还特别帅！”
张悦突然压低声音，凑得更近了些，像是在说什么秘密，“我表姐见过他一次，说他穿白衬衫特别好看，个子高，肩线还首，比咱们系那些爱耍帅的男生耐看多了。
下次招新的时候，咱们可得去看看，就算不进设计社，看看大神也好啊 —— 以后要是做设计改软件出问题，找他帮忙，总比找老师排队强。”
林微然听着，嘴角轻轻弯了弯，却没接话。
她想起沈亦辰侧过头看她时的样子，瞳仁是深黑色的，像浸在冷水里的墨，明明没什么情绪，却一点都不吓人，反而让人觉得安心。
还有他后颈沾着汗湿的短发，托箱子时微微用力的小臂，说话时清清淡淡的语气…… 这些细节，比 “帅” 这个字，更让她印象深刻。
只是，她还是没把 “大神” 和沈亦辰联系到一起。
在她心里，沈亦辰是那个帮她扛了一路箱子、没提衬衫墨渍、还叮嘱她找宿管借钳子修拉杆的学长，温和又安静；而张悦嘴里的 “大神”，是拿竞赛金奖、技术厉害、话少高冷的计算机系学霸 —— 这两个形象，就像两条平行线，怎么也交不到一起。
“对了，你行李收拾得怎么样？
要不要我帮你搭把手？”
张悦说着，站起身走到林微然的行李箱旁边，伸手想帮她把被褥拿出来，“这被褥看着挺厚的，铺床的时候得抻平了，不然睡觉硌得慌。
我刚才铺床单，折腾了半天，还是我爸帮我拽的边角。”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谢谢你。”
林微然连忙拦住她，伸手拉开行李箱的拉链。
帆布箱子的拉链有点涩，她用力拽了两下才拉开，里面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放着母亲塞的几个煮鸡蛋，用保鲜袋裹着，这会儿还带着点余温。
旁边是她的素描本和颜料盒，颜料盒的盖子没盖紧，刚才拖箱子的时候晃了晃，有几滴红色的颜料蹭在了素描本的封面上，留下小小的印子。
林微然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颜料盒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盖紧盖子，又把素描本抽出来，用纸巾轻轻擦着封面上的颜料印。
张悦凑过来看了眼素描本上的画 —— 是她画的县城老街道，青石板路，路边的老槐树，还有坐在门口纳鞋底的老奶奶，线条虽然不算熟练，却透着一股细腻的温柔。
“画得挺好啊！
比我暑假瞎画的强多了。”
张悦忍不住夸了一句，“你这草稿纸也挺多的，都是练手的？
开学的时候带这么多，不嫌沉啊？”
林微然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摞叠好的草稿纸上。
刚才光顾着慌，没仔细数，这会儿摊在桌子上，一张一张理清楚，空缺的地方就更明显了 —— 少的正是那张沾了蓝墨的老槐树素描稿，右下角还写着她的名字。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纸页边缘，心里的慌意又涌了上来，连带着刚才喝下去的冰水，都没了凉意。
“还好，想着带过来，万一上课要用。”
她勉强笑了笑，把草稿纸重新叠好，放进素描本的夹页里 —— 放得很小心，生怕再丢一张。
张悦没看出她的不对劲，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书架，一边摆书一边念叨：“上课肯定要用，不过设计社招新的时候，说不定也能用上 —— 听说招新要交一幅小作品，要是能让大神指点两句，以后学软件也能少走点弯路。”
林微然 “嗯” 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
六楼的视野很好，能看到校园里的香樟树顶，风一吹，叶子哗啦作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想起刚才沈亦辰转身离开的背影，白衬衫上的蓝墨渍，还有那股清冽的雪松味 —— 如果他真的是张悦说的 “大神”，那下次设计社招新，是不是就能再见到他？
可一想到那张丢了的草稿纸，她心里又犯了难。
那张纸上写着她的名字，要是真的落在沈亦辰手里，他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就算不是故意的，下次见面，她该怎么开口问 “学长，你有没有捡到我的草稿纸”？
会不会显得很冒失，很麻烦？
“对了，微然，” 张悦突然回过头，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设计社预备群的界面，“我刚加了设计社的预备群，里面好多新生都在问大神的事呢。
你要不要加进来？
到时候招新时间、要带的作品，群里都会通知，方便得很。”
林微然看着张悦递过来的手机，群聊名称 “江城大学设计社 2023 级预备群” 格外醒目，群成员己经有一百多个人，消息还在不停地跳。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拿出自己的手机 —— 屏幕上还留着刚才父亲发来的消息，问她 “到宿舍了吗，有没有人帮忙”。
她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如果加了群，说不定能从群里知道更多关于 “大神” 的消息，说不定…… 还能知道他是不是沈亦辰。
“好啊，你拉我一下。”
她抬起头，对着张悦笑了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同意了群邀请。
群消息提示音 “叮咚” 响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眼，群里有人在问 “大神会不会去招新现场”，下面有个学姐回复 “肯定去啊，今年技术指导就是他，到时候大家有软件问题尽管问”。
林微然的心跳轻轻快了一拍，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文字，心里的纠结又深了些 —— 既期待着招新的时候能再见到沈亦辰，问问草稿纸的事，又怕见到他之后，自己紧张得说不出话，更怕他早就忘了她这个蹭脏他衬衫、让他扛了一路箱子的新生。
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重新低头整理行李箱里的东西。
被褥铺在床上，抻平边角的时候，她想起母亲缝被子时的样子；素描本放进书桌的抽屉里，和颜料盒摆在一起，她想起暑假里坐在水果店柜台后画画的时光；而那摞少了一张的草稿纸，被她小心地放进素描本的最里面，像是在藏一个小小的秘密。
窗外的风又吹了进来，带着香樟树的味道，混着宿舍里新床单的洗衣粉香味。
林微然靠在书桌边，看着收拾了一半的宿舍，还有手机屏幕上不停跳动的设计社群消息，心里乱糟糟的 —— 张悦还在旁边念叨着 “招新一定要见到大神”，可她却在想，那个叫沈亦辰的学长，到底是不是大家口中的 “技术大神”？
如果是，他会不会记得她？
那张丢了的草稿纸，又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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