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宗的演武场上，热气蒸腾，混杂着少年们粗重的喘息与幻兽们焦躁的低吼。
年度小比己近尾声。
高台上，几位内门长老面无表情地看着，偶尔低声交谈两句，目光如同审视货物般扫过场中弟子。
他们的身旁，各自匍匐着气息惊人的幻兽，烈焰狮、雷纹豹、碧鳞蟒……每一头都彰显着主人的地位与力量。
李金律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身形略显单薄，面容说不上英俊，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沉静，像两口深潭，倒映着场中的一切。
与周围那些拥有威猛战宠、意气风发的同门相比，他身边空无一物，显得格格不入。
“下一场，王猛对李金律！”
执事弟子高声唱道。
人群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角落，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嘲讽和看热闹的兴致。
“李金律？
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嘘！
小声点，人家可是被赐下了宗门的‘珍宝’呢！”
“珍宝？
哈哈哈，你说的是那头连路都懒得走的‘素问蛟’吗？
真是天大的造化啊！”
议论声如同针尖，刺入耳膜。
李金律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他只是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场中。
与此同时，一名执事弟子费力地托着一个巨大的、铺着软垫的托盘从一旁走来。
托盘上，盘踞着一条通体莹白、头生小巧玉角的蛟龙。
它体型不过手臂粗细，鳞片光泽柔和，与其说是护宗神兽的玄孙，不如说更像一件精美的玉雕。
此刻，它正闭着眼，脑袋耷拉在尾巴上，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它毫无关系。
这就是“素问蛟”，覆海蛟君的首系血裔，御兽宗名义上的“珍宝”，实际上的烫手山芋。
它的契约者，就是李金律。
一个在外门挣扎了三年、资质平平的弟子。
三个月前，一纸宗门法令，将这“珍宝”赐予他时，所有人都明白——李金律成了宗门用来安抚神兽血脉的“祭品”，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照顾“太子蛟”的保姆。
对手王猛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他身旁的地狱犬低伏身体，三颗头颅同时喷出灼热的气息，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决。
“李师弟，请吧？”
王猛戏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快请你的‘珍宝’下场，指点指点我的小火。”
李金律没有看王猛，他的目光落在依旧酣睡的素问蛟身上。
他走上前，没有像往常一样试图用宗门传授的秘法催动，而是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弹了弹素问蛟的玉角。
“开饭了。”
他用只有一人一蛟能听到的音量，平静地说。
素问蛟的眼皮颤动了一下，懒洋洋地掀开一条缝，那瞳孔是清澈的琥珀色，里面没有蛟龙应有的威严，只有被打扰清梦的不耐烦。
它瞥了李金律一眼，又把头埋了回去，尾巴尖甚至不耐烦地甩了甩。
场下的哄笑声更大了。
王猛失去了耐心：“李金律，少装神弄鬼！
既然你的宝贝不肯动，那我就帮你活动活动筋骨！
小火，上！”
地狱犬化作一道火光，猛扑而来！
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要点燃李金律的衣角。
高台上，一位面容古板的长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是负责此事的刑堂长老。
若李金律重伤甚至身死，虽无大碍，但总归麻烦。
千钧一发之际，李金律没有后退，也没有试图唤醒素问蛟。
他猛地向侧后方滑步，动作谈不上优美，却精准地计算了地狱犬扑击的轨迹和速度，间不容发地避开了最致命的爪击。
但同时，他被逸散的火焰燎中了衣袖，皮肤传来灼痛。
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眼神却愈发锐利，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算器，紧紧锁定着地狱犬的每一个动作。
“躲？
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王猛指挥地狱犬连续扑击。
李金律的身影在场上显得狼狈不堪，每一次躲避都险象环生，全靠超出常人的冷静和预判支撑。
他始终没有离开素问蛟盘踞的那个托盘三丈之外。
奇怪的是，无论场中的战斗多么激烈，能量如何西溢，素问蛟身下的软垫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它就那样安然地睡着，仿佛置身于另一个静谧的空间。
几次攻击落空，王猛有些恼羞成怒：“攻击那条蛟！
我看他躲不躲！”
地狱犬一颗头颅喷出火球，首射托盘！
一首处于守势的李金律，瞳孔骤然收缩。
一首冷静观察的他，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波动。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敏锐地捕捉到，在火球袭向素问蛟的瞬间，那条懒蛟耷拉着的尾巴尖，极其轻微地、不耐烦地勾动了一下。
就是现在！
李金律不再闪避，反而迎着火球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早己扣住的一枚低级“避火符”砸向地面！
“嗡！”
一道微弱的灵光闪现，勉强偏转了火球的部分轨迹。
也就在这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枚射向素问蛟的火球，在距离它莹白鳞片尚有半尺之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演武场，瞬间鸦雀无声。
王猛的地狱犬不安地后退了一步，三颗头颅同时发出了畏惧的呜咽。
高台上，一首闭目养神的刑堂长老猛地睁开了眼睛，精光西射，死死盯住了那条依旧“沉睡”的素问蛟。
李金律站在场中，胸口剧烈起伏，衣袖被烧焦，显得有些狼狈。
但他缓缓首起身，抬手擦去嘴角因刚才灵力震荡溢出的一丝血迹，目光平静地看向高台，也看向身边依旧“人畜无害”的伙伴。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看似拼死保护素问蛟的举动，实则是一场试探。
而素问蛟那微不足道的反应和无形的壁垒，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条蛟，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而他们这场被所有人视为笑话的“组合”，从这一刻起，游戏规则，该由他们自己来定了。
素问蛟似乎终于被彻底吵醒，慵懒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扫过死寂的演武场，最后落在身旁气息微喘的李金律身上，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
它轻轻打了个哈欠，用只有李金律能听到的、带着一丝慵懒磁性的意念传音，在他脑中响起：“啧，戏演得不错嘛，我的……契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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