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的气氛到底还是冷了下来。
卫郁林和江舒雅是明事理的老人,看出孙女情绪不对,儿子儿媳也心事重重,便没再多留,又宽慰了安悦几句,叮嘱她“一次考试不代表什么,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便借口不打扰她学习,起身离开了。
送走父母,门关上的瞬间,家里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
卫安悦低着头,小声说了句“我回房间写作业了”,便飞快地钻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那一声轻微的“咔哒”落锁声,像一根小刺,轻轻扎在了江文徽的心上。
她和卫承允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默默地将客厅收拾了一下。
江文徽收拾着公婆带来的东西,动作有些机械;卫承允则站在阳台,望着楼下父母渐渐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回到卧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仿佛暂时隔绝了那份无形的压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文徽率先打破了沉默,她靠在衣柜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和困惑,“八十七分!
承允,这是数学,不是语文作文!
安悦的数学什么时候掉下过九十五?”
卫承允脱下衬衫,换上家居服,动作比平时慢了些许。
他走到妻子身边,试图用理性的分析驱散那份不安:“先别急。
一次失误是有可能的,可能是考试那两天身体不舒服,或者题目偏难,临场发挥失常。”
“失常?”
江文徽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质疑,“她最近状态就不对劲!
你发现没有,话变少了,吃完饭就钻回房间,我们跟她说话也总是心不在焉的。
以前还会跟我们说说学校里的趣事,现在问什么都只是‘还行’、‘挺好的’。”
“青春期前兆?”
卫承允提出一个医学上的可能性,“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情绪和心理是会有些波动。”
“就算是青春期,成绩也不该下滑得这么厉害!
这可是小升初的关键时期!”
江文徽的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重点中学的敲门砖,看的不是平均分,是数学、英语的硬分数!
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你我在这个圈子里,见的还少吗?”
她的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卫承允原本试图平静的心湖,激起了涟漪。
他何尝不知道竞争的残酷?
医院里同事之间聊起孩子教育,哪个不是焦头烂额?
他只是不愿意过早地把这种焦虑完全投射到女儿身上。
“会不会是……偷偷看课外书,或者玩手机分心了?”
江文徽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隔壁的女儿听见,“我上次好像看到她抽屉里有本漫画,会不会是……不会吧,”卫承允下意识地反驳,“安悦一向很自觉,我们给她定的规矩,她很少违反。”
但他心里也没底。
孩子的世界,他们又能了解多少?
“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江文徽有些无力地在床沿坐下,“我们给她创造的条件还不够好吗?
学习环境安静,营养跟上,辅导班找的都是最好的老师,我们俩也从不无故打扰她学习。
她以前一首很优秀,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
他们夫妻和睦,家庭稳定,为孩子提供了能力范围内最好的资源,也一首以此为傲。
女儿的优秀,似乎是这种“正确”生活模式的必然结果。
如今这结果出现了偏差,让他们不禁开始怀疑,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卫承允走到妻子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先别自己吓自己。
等周一卷子发下来,看看具体错在哪里,我们就能找到症结。
也许是某个知识点没掌握牢固,针对性补上就好了。”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医生特有的安抚力量。
江文徽靠在他身上,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话虽这么说,但两人心里都清楚,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女儿紧闭的房门,躲闪的眼神,以及那个刺眼的“八十七分”,都像一片阴云,笼罩在这个一向晴朗的家庭上空。
他们站在迷雾之外,看着女儿独自待在迷雾中心,百思不得其解,那种无力感,比面对任何医学难题或学术问题都更让人挫败。
夜渐深,城市的灯火在窗外连成一片璀璨的光带。
卧室里安静下来,但一种无声的焦虑,却在夫妻二人之间悄然流淌。
他们都知道,关于女儿成绩下降原因的探寻,才刚刚开始。
而答案,或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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