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搀着一位眼圈通红、不断吸着冷气的年轻妇人回来了。
那妇人姓陈，夫家是开杂货铺的，家境比秀娘稍好些，此刻却因疼痛佝偻着腰，额上全是冷汗。
“苏、苏姑娘……”陈娘子声音都带着颤，“秀娘说您有法子，求您救救我，实在太疼了……”苏小婉将她迎进刚刚收拾出点模样的东厢房，让她坐下，温声道：“别怕，你这是乳腺管堵塞引起的急性乳腺炎，通则不痛。
我先帮你检查一下。”
她洗净手，手法专业地轻轻触诊。
果然，两侧乳房都有明显的硬块，触之灼热。
“能、能治吗？”
陈娘子紧张地问。
“能。”
苏小婉语气肯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但会有点疼，你得忍一下。
秀娘姐，麻烦你帮我按住陈娘子的肩膀。”
她让陈娘子躺好，回忆着现代通乳的手法，避开暴力按揉的误区，以指腹顺着乳腺管的方向，由轻到重，循序渐进地梳理、点按。
陈娘子疼得浑身绷紧，指甲掐进了秀娘的手臂里，秀娘咬着牙，愣是没吭声。
苏小婉全神贯注，额角也渗出了细汗。
她能感觉到手下那些顽固的硬块在一点点变软、消散。
约莫一炷香后，当苏小婉最后一次轻柔地推压乳根，一股温热的奶水终于顺畅地喷射而出。
陈娘子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那种撕心裂肺的胀痛感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舒畅。
“通、通了！”
她愣了片刻，随即狂喜地抓住苏小婉的手，眼泪涌了出来，“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
苏姑娘，您真是神了！”
秀娘也松了口气，揉着自己被掐红的手臂，与有荣焉地笑道：“我就说苏姑娘有本事吧！”
苏小婉笑了笑，一边用温水替陈娘子擦拭，一边叮嘱：“这只是暂时通了。
你这情况得连续疏通三天，配合我教你的手法自己按摩。
另外，这几日饮食要清淡，多喝水，我一会儿给你包点蒲公英和金银花，你回去煮水喝，能消炎散结。”
她细致的嘱咐和立竿见影的效果，彻底折服了陈娘子。
她忙不迭地点头，看着苏小婉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信服。
“苏姑娘，这诊金……”陈娘子说着就要掏钱袋。
苏小婉却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陈娘子，这次我不收你钱。”
两人都愣住了。
苏小婉看着她们，认真地说：“我只求你一件事。
若是日后有人问起你的病是如何好的，你只需如实相告，是在我苏小婉这里治好的便可。”
陈娘子和秀娘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要让她们帮忙传名啊！
“苏姑娘放心！”
陈娘子拍着胸脯保证，“您是我的恩人，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我定叫这西市后街的媳妇婆子们都知道，咱们这儿来了位女神医！”
送走千恩万谢的两人，苏小婉看着空了许多的钱袋，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用一次免费的诊疗，换取潜在的口碑和市场，这笔投资，值得。
她开始动手整理买回来的东西，将棉布裁剪成大小合适的尿布和产妇护理垫，又将药材分门别类放好。
忙到月上中天，小院总算有了点“工作室”的雏形。
接下来的两日，苏小婉白天继续完善她的“月子中心”，给陈娘子做后续治疗，晚上则抓紧时间用买来的边角料和柔韧的树皮，尝试制作更舒适、透气的“古代版尿不湿”。
果然，口碑的力量开始显现。
先是陈娘子的婆婆，提着一篮子鸡蛋亲自上门道谢，对着苏小婉左看右看，啧啧称奇。
接着，隔壁巷子一个被孩子红屁股困扰多日的年轻母亲，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上门。
苏小婉用温和的草药水清洗，再扑上她自制的、炒熟后磨细的米粉（代替爽身粉），不到一天，孩子的红屁股就明显好转。
一传十，十传百。
“西市后街有个苏姑娘，精通妇人产育之事，手法神奇，药到病除”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附近的街坊邻里间悄悄流传开来。
苏小婉的小院，渐渐不再冷清。
偶尔会有面露愁容的妇人被相熟的姐妹引来，或是咨询，或是求助。
苏小婉来者不拒，用她专业的知识和温和的态度，耐心解答，力所能及地帮助她们。
她开始象征性地收取一些费用，不多，刚好维持开销，并慢慢添置些必需品。
她的“客户档案”上，也渐渐多了几个名字。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傍晚，苏小婉送走一位来咨询产后腰疼的妇人，正准备关门，却见两个穿着体面、丫鬟模样的女子在巷口探头探脑，对着她的小院指指点点，低声交谈着什么，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又有些犹豫。
她们衣着料子不俗，不像普通人家。
苏小婉心中微动，但没有主动上前。
那两个丫鬟张望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过来，转身匆匆离开了。
苏小婉关上院门，若有所思。
看来，她的名声，似乎传到更高一点的圈子里去了。
这究竟是福是祸？
几乎在同一时刻，镇北将军府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长公主的咳疾非但没好，反而加重了，甚至偶尔痰中带了一丝血丝。
裴铮暴怒地斥退了又一波束手无策的大夫，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
管家垂手立在下方，额上见汗，小心翼翼地回禀：“将军，京城内外稍有名气的大夫都请遍了，连宫里的御医也……实在是……”裴铮猛地停步，眼神锐利如鹰：“就没有一个，哪怕一个，有点不一样本事的？”
管家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倒是……倒是下面的人闲谈时说起，西市后街近来有个年轻的孤女，据说……颇通些妇人产育的偏方，治好了几个民妇的疑难杂症，被传得神乎其神……不过，都是些市井流言，当不得真，而且她看的多是产后妇人，与夫人的咳疾……偏方？
孤女？”
裴铮眉头拧成了死结，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与怀疑。
这种乡野传闻，如何能信？
如何能用在金枝玉叶的夫人身上？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让管家退下。
房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长公主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咳嗽声。
裴铮走到床边，看着夫人痛苦的模样，眼中满是血丝，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难道……真的要走投无路，去求助那种来路不明的“偏方”吗？
夜色渐深，将军府的困境与西市后街小院的微光，仿佛隔着巨大的鸿沟。
而连接这两端的桥梁，似乎就系于那位冷面将军一个艰难而缥缈的决定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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