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像十二年前那个雪夜的寒气,猝不及防裹住我。
恍惚间,就看见柴房里那个缩在角落的身影。
裴照夜那时哪是什么状元郎。
就是个父母双亡、被族人嫌“克亲”的小乞丐。
他冻得唇色发乌,睫毛上都挂着霜,眼看就要死了。
我当时心一软,拽着父亲的衣角求了半天,才把他带到暖阁,递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他捧着碗的手还在抖,烫得直吸气,却没舍得洒一滴。
后来父亲偶然考他学问,见他过目不忘,讲起经义来眼睛发亮,才动了栽培的心思。
从那以后,他的命才算真的活了过来。
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人,二十岁殿试那天。
“裴照夜”三个字赫然在状元的位置。
琼林宴后,那些从前厌弃他的族人挤破门槛来攀附。
他却当着满府人的面,抽出匕首划破了左手掌心。
鲜血涌出来,他用染血的手指一笔一划写:
“恩师再造之恩,照夜刻骨铭心!
此生此世,我必竭尽所能,光耀柳氏门楣,护绾妹妹一生周全!
若有负心,犹如此指,天人共戮!”
写完他把血书举过头顶,递到父亲面前。
他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可那双看向我的眼睛,却亮得灼人。
秋菱手里的茶盏掉在了地上,声音发颤:
“娘娘…您是说,
裴大人当年…是您救的?
可他现在…怎么会这样?”
我抬头看她,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
“慌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
后来父亲允了我们一起读书,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们暗生情绪。
他赴考前的那晚,攥着我的手发誓:
“绾绾,待我高中,必不负你”,
我信了。
放榜那天,他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彩来府里。
父亲当场应了我们的婚事。
他后来也确实做到了。
裴照夜入了翰林院,先给我兄长谋了职;
得了圣心,在御前总不忘夸父亲几句。
我曾怕自己配不上他的声名,他却攥着我的手说:
“绾绾,当年雪夜,没有你那碗热粥,我早冻毙在柴房了。
无论将来怎样,我永不负你。”
那时候我真觉得,他认定的事,就不会变。
读书是,对我也是。
可变故,偏生在我重病卧床时来了。
他出去寻大夫,回来时身后跟着个怯生生的姑娘。
“绾绾,这是玉茹,”
他语气里带着我从没听过的小心翼翼,
“我在街边意外失足落水,是她不顾清白救了我。
她孤苦无依,我想留她在府里做丫鬟,权当报恩。”
我看着那姑娘眉眼间和我有几分像,心里莫名一紧。
后来才知道,她是父亲早年送出去的庶妹柳玉茹。
那时候我病得没力气,又念着她是父亲骨血,心一软就点了头。
起初倒还安分,裴照夜说感念救命之恩,柳玉茹也乖顺。
可渐渐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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