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骏礼今年己经18岁，这个年龄在农村己算大龄青年，在老人的眼中己是要打光棍的年纪了。
陆骏礼看着自己的发小一个个都接二连三的结婚，心里也是着急。
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一切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家里太穷了。
陆骏礼的爹—陆玉才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这辈子就奉行一个原则：自己吃饱全家不饿。
在陆骏礼的印象中，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的母亲在支撑着这个家。
如果不是母亲，他们兄弟姊妹五人大概率是会被饿死。
“他爹，你看骏礼也老大不小了，村里和他大小差不多的后生都娶媳妇了”骏礼娘刘翠兰用商量的语气跟躺在旁边的陆玉才说到。
“咳咳，你以为我不想给他娶媳妇，但是咱家这光景有谁愿意跟咱结亲家？”
陆玉才翻了翻身，接着说到：“再等等吧”没一会儿，震天响的呼噜声响起，刘翠兰看着眼前的丈夫，知道这件事指望他是不可能了。
她不由得叹口气，看着西周斑驳的土墙，不由得悲从中来，默默的流泪。
她不敢哭出声，如果吵醒了陆玉才，迎来的就是一顿毒打。
鸡叫的时候，刘翠兰就起身，陆玉才还在呼呼大睡。
当她来到院子里时候，看见骏礼己经起来了。
他扛着锄头正准备出门。
“娘嗯”她应了一声，去拿竖在墙根的锄头。
“娘，今天你不要下地了”陆骏礼说到：“地里的活基本上差不多了。
我自己就能锄完，你在家歇着吧”说着陆骏礼就阻止自己的母亲拿墙根的锄头。
刘翠兰不愿意，说到：“咱俩一起干，更快点”两人拉扯了一会儿，陆骏礼说：“娘，你在家做饭吧，我一会儿就能干完”看着态度坚决的儿子，她也只能作罢。
当儿子消失在视线中后，她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刘翠兰嫁进这个家的时候，家里的光景还没有现在这样烂包。
那个时候，公公和婆婆还没有死，虽然丈夫陆玉才整日闲逛，但是在公公婆婆的帮衬下日子还算过得去。
自从两位老人都死了，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就落到了自己这个女人身上。
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光靠她自己怎么也养活不了，这日子也就一天天的衰败下来。
当刘翠兰做好早饭时，陆骏礼也从地里回来了。
额头上满是汗水，身上的破了洞的汗衫也浸透了。
他将锄头竖在门后，准备洗手吃饭。
这个时候，陆玉才揉着蓬松的睡眼从里屋走了出来，看也不看，呵得一声，一口老痰吐在了陆骏礼的面前，这口老痰不偏不正就落到了骏礼的鞋面上。
看着自己爹这副德行，骏礼心中一阵厌烦，不由得眉头皱了皱。
陆玉才看见自己儿子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骏礼的头上，骂道：“你个王八羔子，不要以为自己成人了就能翻出老子的手掌心。
你再瞪老子一眼试试？”
听见陆玉才这样说，骏礼心中的不满像燎壶里烧开的水不停得顶着壶盖，马上就要溢出来。
刘翠兰看见爷俩像顶人的牛一样，将儿子轻轻推开，打岔道：“骏礼，去厨屋里将咸菜拿来”。
陆玉才头也不回的向茅厕走去，嘴里还骂了一句：“妈的，反了你了”。
看见丈夫走开了，刘翠兰又推了推儿子，“吃饭、吃饭”。
这个时候，陆骏礼的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也都坐在了饭桌前。
一家人吃起了早饭，只能听见碗碰筷子的声音，谁也没有说话。
骏礼早己没了吃饭的心情，不时地将自己碗里饭食夹给弟弟妹妹。
“他爹，要不今天俺去趟我兄弟那？”
刘翠兰用一种商量的、又带着祈求的语气问道。
“干什么去？
你走了，中午我吃啥？”
陆玉才眼也不抬，一边扒拉饭，一边说。
“我寻思着去找俺兄弟商量一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能给骏礼寻摸着说个人家?再这样拖下去，骏礼真的要打了光棍。
下面这的二小不就更难说人家了？”
陆玉才皱了皱眉头，说到：“你去、你去，看看你那个有能耐的兄弟能不能解决他外甥的难题？”。
陆玉才故意拉高了声调。
对于他这个小舅子，他是既怕又恨。
陆玉才是没少吃他的苦头。
以前他只要一打刘翠兰，他的这个小舅子就来给自己的姐姐出气。
吃完饭，刘翠兰安排大闺女骏英领着二闺女骏香、三闺女骏梅去割猪草，她抱起最小的儿子骏武，对骏礼说道；“去你玉民大爷家借一下他家的架子车，咱们去你二舅家。”
很快，骏礼就借来了架子车，刘翠兰将骏武放到车上，自己则站在旁边，扶着车帮，对拉车的骏礼说：“走，咱们争取中午之前回来”骏礼说道：“娘，你也坐上来吧，我拉着你们。”
她摆摆手，拒绝了儿子的提议，说：“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抓紧走吧”骏礼没再吭气，将架子车上的缆绳斜挎在背上，一使劲绳子就绷紧了，在他背上勒出一道斜印，双手掌握着车把，车子在土路上压出浅浅的两道车辙。
三个人向二舅的村上走去。
骏礼感到身上火辣辣的热，脑门上也都是汗珠的时候，他看见了舅舅村口的玉米地，那条自己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羊肠小路，被路两边的高耸的玉米衬托的更加的狭小了。
小的时候，骏礼最害怕在这个季节走这段路，他担心会从玉米地里窜出些什么东西。
架子车停到了村东头第三家院墙的门口，大门上的门闩掉了一半，两侧的院墙也塌了一半。
骏礼将骏武从车上抱下来。
刘翠兰走进院子，看见弟弟栓柱正背对着大门，低头修着锄头。
见弟弟并没有发现他们。
刘翠兰说道：“咋了？
锄头咋坏了？”。
栓柱听见有人说话，抬头看见姐姐和两个外甥，并没有回答姐姐的话，而是说道：“你们咋来了？
家里有什么事儿？”
他以为姐姐又被那个二流子打了。
“没什么大事儿”刘翠兰顺手将弟弟跟前的小马扎拽到跟前，坐在上面歇歇脚，这一路走过来，脚也是有些酸了，接着说道：“倒也有个事儿和你商量。”
“啥事？”
栓柱问道，手里没有停下，继续修着手里的锄头。
“你看骏礼这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说个人家了”刘翠兰看着弟弟，面露难色，“你也知道俺家的情况。
能不能想法给你外甥说个人家。
你认识的人多，打听打听”栓柱也知道姐姐家的烂包情况，说道：“虽说嫩家光景不好，但是说人，孬好得给人家点彩礼。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们到底能拿出多少？
我心里好有个数儿家里最多也就二十块钱好，我知道了”栓柱说完，便不再说话。
“呦！
大姐啥时候来的？”
栓柱媳妇凤英从屋里出来，怀里还抱着个两岁的男娃，接着对男娃故意提高嗓门说：“臭蛋，看看你大姑给你拿啥好吃的了？”
说着就撒开孩子。
臭蛋听见妈妈这样说，就踉踉跄跄的朝刘翠兰走来。
刘翠兰面露难色，她知道这是弟妹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因为家里穷，栓柱偷偷的给他们贴补些东西，虽然弟妹表面上不敢说啥，但是对待她的态度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
刘翠兰将侄子揽入怀中，臭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大姑，好吃的”。
“大姑这次来的急，下次再给你买好吃的，臭蛋，乖！”
凤英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又进屋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栓柱摆摆手，示意不要理她。
站在一旁的骏礼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脸上感到一阵一阵的火辣。
看着别人羞辱自己的母亲，他又是愤恨又是羞愧，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他真想拉着自己的母亲就走，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这样就彻底的得罪妗子，以后母亲也就别想回娘家了。
刘翠兰被弟妹揶揄的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眼泪首在眼眶里打转，她赶紧撇过头装作擤鼻涕，顺便擦去眼里的泪水。
“大姑，你来了”这个时候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脸庞清秀，看见骏礼，又喊了一声：“骏礼哥秀丽，你出去干啥去了？”
刘翠兰拉了拉侄女的小手，手上被草染的发绿，她知道侄女去割草了。
这个时候，凤英闻声从屋里出来，开始对着秀丽骂道：“不是让你去割草吗？
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说养你这个赔钱货有什么用？
一天天就知道吃，这还指着你以后给你弟弟挣点彩礼，帮衬一下你弟弟呢？！
看样子，你这个赔钱货说不定以后还得刮敛你弟弟呢？”。
傻子都能听出来，凤英这是指桑骂槐。
对于乡村妇女来说，指桑骂槐是最基本的能耐。
说着，她又拿起竖在墙边的扫帚就要去打秀丽。
秀丽被母亲的反常举动吓蒙了，不知道娘是怎么了，自己明明己经割好了草。
看见弟妹这架势，刘翠兰将侄女拦在身后，凤英的扫帚故意从她身前打过，扫帚大部分都打在了翠兰的身上。
她知道这是弟妹在发泄对自己的不满。
秀丽看见母亲发火，拔腿就跑出了院子。
“你个死丫头，有本事就别回来！
吃里爬外的东西！”
凤英扔掉手里的扫帚，边骂边抱起儿子，转身回屋了。
刘翠兰当然都听出来这是在骂自己。
但是她为了求兄弟给儿子说媳妇，只能忍气吞声。
屋里凤英停止了骂声，院子里几个人也都默不作声。
刚刚发生的一切，骏礼看得明明白白，他这个年龄己经知道妗子的这一套“表演”是给谁看的。
此刻在他的心里都是满满的羞耻感。
“那我们就回去了”刘翠兰跟弟弟说道，起身就要向门外走，她又突然站定身，理了理情绪，大声对着屋里喊道：“凤英，我们先走了”。
凤英自然是装作没听见，没有搭理她。
刘翠兰推了推愣住不动的骏礼，说道：“走了”骏礼回过神来，就转身向院外走去，栓柱将他们送到院外，小声地跟大姐说：“你们先回去，这个事儿我记下了，到时候我给你捎信儿。”
听见弟弟这样说，刘翠兰的心里有了点谱。
几人告了别，骏礼三人消失在栓柱的视线里。
骏礼拉着架子车无精打采的向前走，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因为自己说媳妇，让母亲受这么大的委屈。
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深深的愧疚，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拉着架子车，不敢回头，努力保持镇定，他不想让母亲再为自己担心。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刘翠兰在想着怎么样可以给儿子拼凑点彩礼，也没有注意到儿子地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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