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别传-交织的案情，像发作的神经病  

利查始终处于这场黑色风暴边缘的旁观者，其背后盘踞着更为巨大的阴翳——那团蠕动的黑影在墙纸霉斑间渗透生长，每当月光穿透积尘的彩绘玻璃窗，就能看见数以千计的菌丝正在墙缝里编织着腐败的网。

这团活体黑暗吞噬着壁炉余烬的最后温度，将维多利亚风格的雕花护墙板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仿佛整栋建筑正在被某种古老怨念的消化系统缓慢分解。

汤米幽灵般的追踪已化作具象化的死亡威胁——二十七个监控屏幕在阁楼深处闪烁幽光，每块玻璃都映出不同角度的利查生活轨迹: 清晨咖啡杯沿残留的指纹特写、午夜书房窗帘的异常抖动，甚至浴室瓷砖缝隙新长出的青苔。

这些画面被实时传输到汤米脖颈植入的微型接收器，在神经突触间激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痛快感。

他那改装义眼转动时发出的齿轮声，此刻正在通风管道里形成共振，如同上百只机械蜘蛛在黑暗中同步摩擦螯肢。

另一种可能性在血腥中浮现: 这位偏执型妄想症患者不仅焚毁了自身巢穴——那场诡异的蓝色火焰至今仍在城郊垃圾场阴燃，消防员在灰烬中找到了熔化的巴比妥类药物安瓿瓶和二十公斤动物骨骼焦块——此刻或许正在利查的居所内搭建新的血色剧场。

在阁楼的横梁上，一排排聚光灯悬挂着，每盏灯的灯罩都覆盖着由人皮制成的滤光片；地下室里，改装成舞台机关的电锯发出嗡嗡声。汤米巧妙地用手术缝合线将四台绞肉机连接成一个交响乐团，它们正等待着以骨肉奏鸣曲揭开序幕。

暴力撕裂的皮质坐垫以怪异的角度倒伏在扶手椅上，裂口处翻卷的乳黄色海绵宛如受伤野兽的内脏。三条平行的抓痕从天鹅绒椅背延伸至镀金椅腿，每道凹槽中都嵌着半透明的生物组织。

三枚消音器散落如黑色甲虫，它们的腹部沾有耳道残留的蜡质，螺纹接口处凝结着脑干碎屑的结晶物。其中一枚的散热孔还卡着半片断裂的臼齿，齿根处可见暗红色的牙髓干涸痕迹。

染血的工具展示着死亡的工艺——断头剪的锯齿闪烁着冷光，刃口残留着七种不同直径的毛发纤维。握柄处的包浆层渗入了 1998 年份波尔多红酒的单宁沉淀；钢锯条凝结着新鲜血渍，每个锯齿间隙都卡着骨髓凝块，锯齿第三至第五枚间刻着某位受害者用指甲划出的希伯来语圣经段落；劈骨斧的刃口凝结成暗红琥珀，斧面反射出天花板上吊灯的水晶棱镜，将血腥的光谱投射在墙面上，形成跳动的脏器投影。

波斯地毯吸满了粘稠的血浆，每一步践踏都会挤出胶质气泡——这些直径 3-5 厘米的半透明球体漂浮在血泊表面，内部封存着破碎的虹膜组织或牙齿碎屑。

当鞋底碾碎气泡时，会释放出混合着广藿香与腐胺的诡异香气，这种气味分子正以每秒四百米的速度侵蚀着橡木地板，使整个空间逐渐转化为培养仇恨的生化培养皿。

地毯边缘的金丝镶边已开始卷曲碳化，仿佛有看不见的火焰沿着血迹路径缓慢啃食。

 

门口未发现血迹——这暗示凶手在离开时更换了衣物，并且镇定自若地离开了现场。

几位警官和一位邮递员正站在门外吸烟，岳洋走上前去向他们询问情况。

卫非是否还有一个儿子?岳洋问道。

邮递员点了点头，回答道: 他叫利查。据我所知，他似乎是在去年 9 月从监狱逃脱的，因为涉及毒品交易而被判刑。

岳洋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位妈妈在信中提到的笔友和在同一城市等字眼，而现在身为在逃犯的利查，恰好解释了这些话背后的含义。

还有激发了你以及轻率且不考虑后果的行为，很可能是指他逃离了安全措施薄弱的那座监狱。

那几位神情紧张的警官在一旁议论纷纷: 利查可能是主要嫌疑人，应该立即逮捕他，宣判他有罪，并处以极刑。

然而，岳洋认为利查并非凶手。

经过深思熟虑后，岳洋得出结论: 在鸿运旅馆，利查的偷窥地点遭到了破坏，门上留有被撬的痕迹。

他的床铺被毁坏，上面散落着从静安西路一家被盗的银器。

这些证据足以表明，凶手与盗贼是同一人。此外，被砸碎的酒瓶、被毁坏的录音带以及被虐待的狗，都进一步证实了这一推断。

利查仅仅是一个被动的偷窥者，而在他背后，另一个人一直在暗中跟踪、追查他。

汤米无疑在追查他，这一点毋庸置疑。

或许岳洋可以构想这样一种可能性: 汤米是一个无法自拔的心理变态者，他先是毁坏了自家住宅，现在又在利查的家中制造惨案。

岳洋转身沿着原路返回内屋，发现地上散落着许多血迹——颜色已经变暗，有的甚至已经褪色——这些血迹沿着客厅旁的走廊一直延伸至楼上。

随着楼层的攀升，血迹的颜色从鲜红逐渐转变为粉红，并最终延伸至浴室。

地板上水渍斑斑，便池溢满，一把刀浸泡在尿液之中。

淋浴池中的水呈现出粉红色调，边缘还附着着许多沾满血迹的头发，已经凝结成块。

从这些迹象来看，犯罪者显然是将沾血的衣物撕裂后，放入水中清洗，然后塞进便池冲走。

那么，他之后是否进行了淋浴呢?

岳洋的目光转向了挂浴巾的架子，注意到其中一条浴巾还湿漉漉的。

岳洋坚信，这起血案刚刚发生不久，而且罪犯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其行为简直是肆无忌惮、胆大妄为。

岳洋在走廊里仔细观察，发现一双双沾满水的脚印在地毯上尚未干透，脚印错综复杂，一直延伸至卧室。

抽屉敞开着，衣物散落一地。地板上躺着一个钱夹，岳洋捡起并打开查看，里面并无现金。

钱夹中有一本驾驶证，显示卫非的出生日期为 1911 年 5 月 16 日。从驾驶证内的身份照片来看，这位扮演爸爸的角色确实颇为英俊。

钱夹的封套中夹着一张小露丽的艺体照片。此外，还有一本伪造的驾驶证，除了将名字更改为秦岩以及住址是虚构的之外，其他信息均与利查的信息保持一致。

岳洋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只见南京西路已被警方用警戒绳隔断。

警察设立的封锁线有效地将试图采访的记者们挡在了外面。岳洋决定再到其他几间卧室探查一番。

走廊连接着三扇房门。

其中两扇门敞开着——通过屋内的物品可以判断，这是两间女孩子的卧室——里面似乎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另一扇门紧闭着——岳洋用肩膀用力一撞，门随即被撞开。

一进入屋内，岳洋立即断定这是利查的房间，里面井井有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樟脑丸气味。

桌上摆放着爵士乐的宣传海报，以及几本书籍，内容包括音乐传记和萨克斯演奏理论。

墙上挂着几幅年轻人喜爱的画作，画中的人物正是小丽，显得端庄而娴静。

在房间的角落，岳洋还发现了一张她的毕业照片，与他手中持有的那张素描画像几乎一模一样，那是出自一个偷窥者之手。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开门关门声。岳洋又凑到窗户边一看，哇塞，一群记者像潮水一样涌进来了。

岳洋心中充满疑惑, 小丽在这儿似乎被大家捧成了一个完美的圣女。

她的书架上摆的全是爵士乐的书，电子技术的书一本都找不到，然而利查却对窃听技术了如指掌。

紧接着，岳洋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正飞快地朝这边来。

没多久，探员雷易喘着粗气出现在他面前。

你不是应该在楼下待着吗?有什么新发现?岳洋问话时, 眼神里满是警惕。

凶手正是利查。你可以核查我之前提交给你的那些资料。雷易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自然记得。你最近一直在回避我，这段时间你究竟去了哪里?岳洋紧追不舍地问道。

 

……探长的关门声打断了岳洋的沉思，将他拉回到眼前的现实中。

他与探长再次步入会议室，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讨论。探长坚持认为，别墅大楼一楼中央的那扇窗户并未彻底关闭，仅仅是闭合得不甚严密。

而岳洋则满怀自信, 坚信自己不会出错。正当两人争论不休之际，探长突然示意岳洋安静, 他轻手轻脚地移至门后，随即猛地拉开房门。

在宽敞的平台上, 一位身材高大的美国人克勒直挺挺地站着。

他自我介绍，称自己来自纽约, 是应邀前来佘山别墅，目的是鉴赏这里所收藏的珍贵画作和古董。

然而, 他对这里发生的凶杀案同样表现出了浓厚兴趣。

在交谈的同时，他不停地环顾四周, 特别关注了窗户，并且目光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费先生的眸子闪烁着光芒，但岳洋却无法欣赏他那美国人特有的幽默——噘嘴翘唇，铁板般的严肃神情。

在岳洋眼中，费先生看似已步入中年，实则不过三十出头。

他身材瘦长, 颇具学者风范，却略显佝偻, 头颅硕大而不甚美观，头发暗淡稀疏，肤色略显苍白。

薄唇细鼻, 颧骨凸出，整体给人一种粗俗之感。

面对这种情况，或许每个人都会感到些许困惑。